陆春华接下邱倨奉来的储物囊,粗略扫了一圈,皱眉道:“求丹道就要开了,我放你出宗那么久,你就收来这些东西?”
邱倨无不委屈:“弟子实在是尽力了。师尊在宗内有所不知,咱们丹鼎门大事将近,整个修行界都蓄着股力要搏一把。万年青近来收灵药仙草的价格都跟着水涨船高,哪儿有好东西,透出点风声就被争着抢着收走了……”
陆春华轻哼一声,又听他哭诉:“这一趟原本还该收到盒沉沙的,哪知百宝阁那群杂碎中途横插一杠,百宝阁少东身边的那名散修不知多嚣张……”
“行了!滚吧!”陆春华摆摆手示意他闭嘴,又冷眼目送他离开,忍不住骂了句蠢货。小仙派开宗这样的日子,他也敢在自己面前挑事生非。他贵为丹鼎门首座仙尊的内门弟子,哪里有替小辈出面教训散修的道理?连百宝阁这种货色都吃不下,丹鼎门的脸真是叫他丢尽了!至于邱倨所说的沉沙,陆春华也并不稀缺到需要和人争夺的地步。宁复生确实让留下了一些印象,凭他的一双厉眼,只看人身上那些灵器一看便知对方来历不小。他小心收起储物囊,这法宝是长流仙尊亲手赐给他的,内里容量极大,足可以塞下楼宇,丹鼎门上百名内门弟子,也不过寥寥数人能用上。
可那个宁复生,金丹未成,便已经戴上了更为稀有的须弥戒。陆春华在丹鼎门这么些年,见过不少牛逼人物,谁知道那些不出山的散仙尊者会不会偷偷收个徒儿?若得罪下此方大能,十条小命恐怕也不够剿的。
这念头在脑子里极快地闪过,陆春华再抬头,小仙派两名长老已经到了近前,屈身道:“陆真人久等,掌门已在首峰,特吩咐我等来迎接真人。”
陆春华高深莫测道:“那群异修呢?”
长老顿时笑了,摇摇一指,陆春华便看见半空中那个位置极为风光元婴老者。
陆春华笑道:“掌门好手段,这群肉·畜只怕已经被圈养得俯首帖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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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复生问魏紫:“我见万年青和丹鼎门那几波人都被接进首峰,怎么没有你的事儿?”
魏紫苦笑一声:“自然没有我的事,他们商讨怎么炼渡劫丹,百宝阁早搭不上边儿了。”
宁复生意外地挑起眉头:“丹鼎门炼不出渡劫丹了么?”
魏紫看傻子似的瞥他一眼:“阿生你是生来与世隔绝的么?从古至今你可听说过有谁炼出过渡劫丹?”
宁复生闭口不语,他对修行界知之甚少,用仙界的情况来衡量,只怕说不到几句就露馅了。好在魏紫自己絮絮叨叨讲了下去:“我也只是见那些飞升大能的手札里提过这丹,据说要用上那些丹师此生得见的所有珍贵灵材,谁知道真的假的?早几百年也没人认真研究这个,只是这几十年,丹鼎门忽然对此无比热衷。还放话出来说,若是求丹道开时能奉上他们未曾得见却与渡劫丹相关的材料,丹鼎门便可达成这人一个心愿……这消息一出,整个修行界都疯了,近来不知死了多少人……”
宁复生问:“怎么就至于?”
“你不知道,死的不是一般人。”魏紫低声道,“前段时间忽然出现了一群方外修士,三千界城主同那群异修还有过比斗,你想必听说过。”
宁复生点头,便听魏紫抛出个惊雷来:“有消息说群异修里有人身怀异宝,那异宝就和渡劫丹相关,所以他们的丹婴现在成了抢手货。那些被杀的大多因此,或者就是异修,或者被当做了异修。”
宁复生一下便想起了天元果。只是天元果他是到修行界后才得来的,同他一起到修行界的那群人又哪里像身怀秘宝的样子?
若叫他说,有嫌疑的无非那两拨,气息古古怪怪的玄玑和门人弟子一大堆的宁家老祖。
宁复生抬起头,看着遥遥之处领着一帮徒子徒孙坐镇半空威慑入宗散修的廖家老祖。他们之前毫不犹豫推出云哥和郑航光送死,现下恐怕也不知道自己已半只脚踏进了棺材。他脑子里猛然闪现出宁独清的名字来,身怀异宝的修士,他若是没死,其实也能算作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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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松为难地与冯长念站在一处,峰凌寒和那莫名其妙出现的修士不过说了几句话便一见如故似的黏在了一起,让他们看得又是心焦又是无奈。
对方说自己是个散修,和百宝阁的少东有过矛盾,峰凌寒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想的是叫对方日后教训魏紫时顺带给宁复生一些颜色,却也不琢磨琢磨,百宝阁那样大商行的仇家自己怎么招惹得起?他们青阳宗声名不显,放在修行界诸多门派里更是连车尾都未必能吊,哪怕没有百宝阁,谁又知道宁复生是什么来历,青阳宗镇不镇得下?
岩松几次想打断两人的谈话,那散修却极有手段,略施小技就让他无从下手,等峰凌寒竹筒倒豆子将自己说的事情和盘托出后,岩松再高的警惕也没了用处。
人潮拥挤,再朝上走了几段路,峰凌寒自个儿说得开心,转头一看,那散修已经不见踪影。
他顿时意识到了什么,定定怔住,开始后怕。
岩松面如土色地拉起他和师妹原路下山,满脑子只剩回宗闭关一个念头——山外的世界实在危险,这些热闹他们有福来凑,却未必能全身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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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开宗日,为的是让小仙派在修行界大宗排名更进一步,各大宗门代表悉数到场也代表了修行界上层的态度。魏紫很疑惑小仙派究竟凭借了什么让那些话语权掌控者松口,宁复生心知肚明,却不愿分析廖家上下的结局。那会让他有种兔死狐悲的苍楚。
开宗首日,包括小仙派掌门在内的所有分量人物就像凭空消失一般,直到夜幕降临才姗姗来迟,出现在峰下安置宾客的会场里。
修行界中未能辟谷的修士不在少数,这类喜庆日子约定俗成还是要开设宴席,宁复生和魏紫被安排在相当重要的一桌,整个山谷都回荡着灵酒缥缈的醇香,那些境界低位的修行者多闻几口都满脸迷醉,魏紫道:“这是澴河酿,澴河源头泉水佐以鲜果酿的灵酒,价格相当不菲。小仙派这是发了什么横财?这酒哪怕让我也不舍得这样当水用,你到澴河城前几日,我还拿它朝一个大能赔罪呢……”
说话间一道霞光闪过,小仙派掌门领着消失的贵客和长老从天而降,满谷的修士纷纷郑重起身相迎。宁复生此时伪装得天衣无缝,虽然位置正对站他身后的廖家老祖,也大方坦然地多打量了对方两眼,那老头敏锐地皱眉看过来。
宁复生露出友好的微笑。
他盯着宁复生审视片刻,没看出他外表有什么不对,又忌惮对方可能会有的身份,下意识也跟着松动了表情,高深莫测地点点头。
蠢货,你就要死了。
宁复生满面纯良,心中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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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天英城剑宗。
忽然被激发的护山大阵照亮夜空,这其外层层叠叠数不尽的阵法又将它包裹其中,混乱的山谷里回荡着数不尽的哀鸣。
不知第几个内门弟子御剑撞上大阵,本命灵剑首创让他们纷纷口吐鲜血,领头的首徒绝望高呼:“怎么回事!?那些外门弟子都哪儿去了!?”
得到的却是更加绝望的回答:“我叫不醒他们……”
一入修行门,终身不知梦。外门弟子怎么可能真是睡着?但那群突然闯进剑宗的异修门究竟要做什么?整个宗内弟子统统失去意识,围困住一界峰的内门弟子,再缠斗峰内的长老……
一个弟子低泣道:“我出来前看了眼,一界峰三清四清二位长老的本命玉牌已经碎了……”
“掌门呢?!掌门和其他峰座的长老去了哪里?!”
“他们连夜赶去了澴河城!”
首徒浑身一震。
一界峰的长老和内门弟子在剑宗内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他们同本宗平日来往极少,许多本宗弟子甚至从未见过三清四清的真容。
而他作为三清长老的大弟子,却知晓一个只怕剑宗掌门都蒙在鼓里的秘密。
三清长老的哥哥四清长老这些年借口闭关,其实是在为三千界关城主做事。
他们同本宗的关系托这为尊者的福越来越疏远,眼下这座峰的人哪怕死绝了,剑宗一时半会儿都得不到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