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轩的洞府,紫气环绕,烟气氤氲,似乎有某种朦胧的阵法,如帷幕笼罩在府内,隔绝了真人神视的窥探。
“师叔,你觉得这件事情可行么?”杜文轩语气恭敬地说,眉间舒展,但肢体语言却没有丝毫恭敬。
他斜靠在蟠龙椅上,胸前放慢了琳琅满目的珍稀果脯和美酒,身旁还有几个美妙的侍女在侍候,侍女有瘦有胖,皮肤白皙。
在他对面坐着的鬼婴长老却没有杜文轩那么自在的身体形态,他亦坐在椅子上,坐姿中规中矩,身边也没有侍女侍候。
杜文轩的身材太高,即使斜靠着,也比鬼婴长老高一个头以上,两人对话的位置看起来似乎并不协调。
鬼婴长老对杜文轩随意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喜,他皱了皱花白稀疏的眉毛,语气勉强的说:“商量这种事情,怎么还能有外人在场么?”
杜文轩会意,随手抓了粒白玉葡萄塞入了口中,拍了拍手,让身边的几个侍女出去了。
他笑着说:“师叔就是小心谨慎,这几个女子中了我的侍魂大法,已经是自己人了,师叔还不放心。也罢,您不喜外人在场,就让他们离开就是了。”
鬼婴长老叹了口气,说:“你又不喜欢她们女人,何必还要坏了她们身子,给她们种侍魂呢?”
杜文轩这时候,脸色终于变了,一丝火气从腹中升起,他连手上的酒杯也放了下来,放下来的动作并不轻柔,道:“怎么,我的私事,师叔也要管么?”
鬼婴长老这时候反倒笑了,笑声颇大,一丝不苟的白发也有点被笑声震乱,脸上露出来一丝诡异的潮红。
他双眼藏在黑袍里面,漆黑的瞳直直得盯着杜文轩的脸,直到杜文轩的脸色凝固下来,他才开口道:“师侄,放轻松,怎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个样子,那件事情还不能提啊?这么沉不住气,怎么做大事呢?”
杜文轩,默然,脸上凝固下来的都是怒色。
“好了,好了,放轻松,这件事我答应了,到时候真人们开会,我会支持你的,伍旨这小子,这些年是太保守了。”鬼婴长老亦吃了一口水果,这下轮到他举止放松了。
杜文轩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笑容重新归于了他的面上,怒色无影无踪。
“来,我们喝一杯。”鬼婴长老,站了起来,体态佝偻,端起酒杯道。
“合作愉快,师叔放心,我会让我们自由盟在我手上大兴的。”杜文轩也站了起来,语气豪迈,一口喝下了杯中美酒。
美酒入喉,有一股燥气在杜文轩的小腹升腾,他的神态一阵恍惚,识海中血潮汹涌澎湃,血浪滔滔,转起千堆血。
血海中,有一女子,身穿黑衣,面色妩媚,赤脚踏浪,微笑着向他走来。
修成真人,万邪莫侵,怎么会有邪魔入体?
“这酒…?”杜文轩语气惊讶,看着鬼婴长老。
“别紧张,既然是合作了,送一场造化给你。”鬼婴长老眯眼,以手捋白发,无声笑着。
“你…,怎么做到的?”杜文轩很无奈,口气喃喃。
“我刚才早说过了,侍魂大法不可信,前面那个小姑娘,就是最漂亮的那个,在为你樽酒的时候,在你杯中放下了一滴神血,现在你已经把神血喝下肚了。”
“神血…?”
鬼婴长老又随手抓了一把水果吃了,嘴中吧唧不停,心中得意,吃完了才开口说:“哦,忘了告诉你了,就是那个《血胎大法》,我练了,确实不错,所以我给了你一滴神血,把《血胎大法》也传给你,你现在放开神视看看…”
杜文轩放开了神视,识海中的血浪渐渐裹在了一起,一滴一滴的血水挤压碾磨,如磨盘般,慢慢地变成了一个渺小的血胎,孕育在华庭上。
“为什么?”杜文轩手扶住了蟠龙椅把手,强迫自己坐下来,控制着自己动手的冲动,手上青筋暴露若虬龙爪。
鬼婴长老又笑了,笑声很响亮,吓人的高亢,所幸有阵法阻隔,不然隔壁的伍旨真人一定能听到。
“为什么?呵呵,那你为什么要把那玉简给我?可笑你在樱园坐了几百年,坐了这么久,又有什么用?”
鬼婴长老很开心,他总算报了石生玉赠简之仇。
*****
石生玉不得静心,几十日之后,还是没有新的消息从正道盟传来,又唯恐有人怀疑自己老往鬼丹城药店跑,他终于来找杜文轩了。
这是觉尚克尔关之后,石生玉第一次来找杜文轩。
他找杜文轩不求功法,不求法宝,却是来求一方鼎炉,用来炼丹,好掩饰自己的不安。
杜文轩拍了拍石生玉的胳膊说:“你很不错,你知道么,你和他们不一样。”
石生玉喃喃,他不知道这里所指的‘他们’是谁。
“你随意点,不要太拘束。”杜文轩又道。
“是。”石生玉规规矩矩的坐在杜文轩面前,样子很拘束。
“说,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石生玉想了想,才开口道:“弟子想求一方鼎炉,好用来炼丹。”
“你呀你,就是太儒腐,办事不爽利。”杜文轩激动地站了起来,在洞府里面踱了几步。
他伸长了如仙鹿般的长脖子,说:“你看看在觉尚克尔寺,你立了多大的功,也不找我求封赏,过了这么久,来找我,却是来求鼎炉,炼什么丹,炼丹能有出息么?”
石生玉默然低头不语,他并不象要原始魔宗的那种出息。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石生玉当然有想法,可是即使有想法,他也不可能当着杜文轩的面说出来,他依然没有说话,用沉默来抗议。
杜文轩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的说:“算了,不说了,你知道么,这次派你到觉尚克尔寺,其实是我暗地倡议的。”
石生玉想了想,迎上了杜文轩的目光,语气坚定地说:“我知道。”
因为石生玉和他们不同,所以杜文轩想把他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你恨我么?”杜文轩又语气幽幽的问。
石生玉笑了笑:“没什么可恨的,弱肉强食,修真界不是历来如此么?”
杜文轩不知道石生玉这样说话,他自己心里应不应该开心。
但他表面上还是很开心,语气欢喜的说:“这就对了嘛,看来觉尚克尔寺之行对你也不是一点改变也没有,我心甚慰啊,这才是我辈之人的价值观嘛!”
石生玉暗自摇摇头,心想:这是你们的规则,并不代表我就认同,只是让我看清了现实而已。
不过这话却不能说出口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话题却都不投机,杜文轩喝了口清茶道:“何无意的职位,大罗王朝的国师,你愿不愿意做啊?”
石生玉摇摇头,道:“弟子金丹有瑕疵,有愧于您的看重,还是老老实实在家炼丹的好。”
杜文轩叹了口气,想了想,脸上露出来寡欢的神色说:“算了,也不强迫你了,你要是一口答应了下来,做大罗国师,那也就不是你石生玉了。”
石生玉忙低头谢了杜文轩的成全。
杜文轩从袖中掏出来,一方漆黑小鼎,三脚,无耳,鼎上斑驳点点,很是破烂不堪。
他将小鼎送给石生玉道:“这鼎是我在樱园的时候,无意中得到的,是一尊乌木鼎,你要知道乌木炼丹,隔绝五行之气,以免其污秽丹体是最好的,只是乌木不是很耐火,你炼丹的时候,控火还需要仔细小心了。”
石生玉大喜,难得的露出来笑容道:“谢谢师父。”
这声师父叫的有些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