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层浮屠,隐约闪耀光芒,似佛光,却不是佛光,如豆般大小。
微风拂来,平静的湖面荡起一圈圈涟漪,灵气氤氲充斥在洞天中,石生玉席坐在草庐外,内心并不平静。
事情怎么就办成这个样子呢,说过只是来看看的,搞不好还会给活佛报信,结果糊里糊涂就把人家给杀了。
苦大师点化杰垂杰哇时候的因果说,一饮一啄,皆为天定,好像有些道理。
石生玉化凡自觉经已然入微,对这因果之说虽然不全信,但也隐隐有了些理解。
因果之道,冥冥中自有天意,但是怎么找到这个‘冥冥’,怎么理解这个‘冥冥’,就很深奥了,是顺天意而行,还是逆天而行?
石生玉现在冥冥中就感应到有一道黑手把自己推到了这里,就是因为自己心头动了‘念’,这个‘念’就是先来藏州看看,不行就走。
一动‘念’就晚了,一动‘念’,就有一根线将自己和准格尔活佛联系了起来,就注定了现在的结局,这个‘念’就是‘冥冥’。
冥冥中,他感觉这个‘念’后面接的果会更多,后果比他想象的可能会更严重,更可怕。
但是‘念’已经起了,因已经种下了,后悔已然不及。
风已起,天地便不再平静。
石生玉沉思良久,却又无法推演因果之道结果,无从推起,最后只得摇摇头,放弃了。
湖面荡腾,他将阴阳镜面反了过来,从碧亮的湖中双手捞起了那片祖龙逆鳞,如同水中捞月般,他将龙鳞捧在手心,开始推演四象真灵阵中的谛听步伐。
在觉尚克尔山山巅斗法时,石生玉曾经用阴阳镜镜面将谛听的步伐映照了下来,现在空闲下来了,正好将这影像拿出来解析解析,学习学习。
石生玉运起了‘化凡自觉经’,慧眼观测着黑幽幽,光滑滑逆鳞上的景象。
一道寒光闪过,石生玉好像又回到了觉尚克尔山巅之上。
谛听的脚步移动的貌似缓慢了许多倍,在石生玉的眼中看来,像是一拍一拍慢动作,有些笨拙,有些滑稽,却难以理解。
当然实际上,这脚步还是快如鬼魅,如魔鬼的步伐。
终于这动作清晰了起来。在石生玉的慧眼下无所遁形。
谛听的脚步像是在一个,一个,一个个离散的点之间跳动。
每一步都带着风声,带着道之韵律,美,不可言,这是大道的痕迹。
空间是相对的,空间是扭曲的,绝对的是时间!石生玉又想起了樱园中那胖胖道人的话。
谛听的脚步似乎真的像是一条条无形的线,在快速的流动下,变成一张无形大网,影响着四象阵中的空间。
空间变得扭曲怪异,空间中弥散的香火之力,如同水中摇曳的波纹一般,都在这扭曲空间的作用下,在一条条线的牵引之下,归集于准格尔活佛的头顶‘灌顶术’,和杰垂杰哇的骷髅黑幡之上,
怪不得活佛的法力无穷无尽!
怪不得杰垂杰哇的天葬如此厉害!
那不是天葬术,那是香火的咒力,那是众生的愿力。
原来秘密在怎么调动香火之力上面,这个四象真灵阵,更像一个聚灵阵。
谛听脚步的移动,也不一般,每一个点,都落在了石生玉意想不到的地方,如果不借助祖龙逆鳞,光靠化凡自觉经也无从感觉,石生玉忍不住站了起来,开始模仿谛听的每一步。
本来这方洞天的灵力不比四象真灵阵中的香火愿力差,但是没用,石生玉的脚步说不出来的别扭,每一步貌似都不对。
他感觉不到一丝灵气的波动,难道自己的思路错了?
石生玉又开始端坐苦想,良久,不知几日几夜,他睁开了眼,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谛听的落脚点,他的落脚点,以石生玉现在的境界,是跟随不上的,那是一个个离散的步伐,类似道家的缩地成寸。
有时候一步是三尺左右,有时候一步就是十丈开外,有时候一步却在半空中。
问题的关键在于空间的扭曲。
石生玉闭上了双眼,感觉到了身后的高塔,感应到了谛听幽幽的目光,感应到了坐在塔前的佘念竹,舞剑的祝剑泪。
微风浮动,飘扬的湖水,天空上有飞鸟,阴阳镜底有游鱼。
石生玉似乎懂了,他动了,脚底生风,每一步都踏在了空气交驳之间。
一缕风和一缕风的交驳,一片波纹和一片波纹的交驳,太阳的光晕交割向下,飞鸟划过天空,羽翼留下了痕迹,树上掉下了一片落叶,蚯蚓在土壤里面探头,一切空间变化,在石生玉的脚下无所遁形。
而石生玉的每一步都踩在了这空间变化上,扰乱了这方空间,空间被挤压,变得扭曲,一切都变得应该,一切也都变得不应该。
飞鸟似在水中潜游,阴阳镜倒悬空中。
祝剑泪正在洞天里面舞剑,顷刻便感觉这方天地不同了,水生剑变得灵动异常,她在慧眼感知之下,似乎亦很难判断它的轨迹了。
佘念竹虽入定了,但也感觉到,这方天地似不同了,但那里不同,她亦说不上来。
石生玉终于对谛听的步伐小有领悟,他给自己领悟的这一套步法起名谛听硅步。
不积硅步,无以至千里,此之谓也。
又不知道过了几日,觉尚克尔关的气氛变得愈发紧张起来,关口增加了很多兵士,黑压压的如同鸦群。
从这里向关口看,士兵一长条的整齐排开,蜿蜒在关前,很是壮观,如长蛇阵般。
不远处又扎营了很多帐篷,立了很多旗帜,在乱山从林中,那都是大罗王朝的帅旗。
而关外,则排开了密密麻麻的骏马,马上都是彪悍的骑兵,静悄悄的立在那里,等待着号角在蓝天下鸣吟,那是蒙元王朝的军马。
战争终于要开始了。空气在半空中凝滞,互相对峙,没有一丝风飘过,气氛厚重得可怕。
而双方战争的起因,是石生玉杀死了觉尚克尔寺的准格尔活佛。
有很多争端仇怨交织在了一起,石生玉恰恰点燃了那根引线,鬼婴长老选的这个位置刚刚好,发酵得特别快。
石生玉和祝剑泪已经闲了下来,佘念竹还在入定。何无意却不请自来,上来串门了。
石生玉不敢到他那里去,并不代表他不能来。
何无意看了看耸立的七层高塔,在看了看荡漾的阴阳湖面,感觉这两样都不是凡物,但是具体石生玉用什么法宝化为了这一方天地,他虽是元婴修士,却也看不出来了。
当然他也不至于心中涌起贪念,只是好奇而已。
“可惜了。”何无意叹息道,背手看着阴阳湖面出神。
“什么可惜了?”石生玉问。
“可惜,前方的几万士兵,顷刻之后,就要化为孤魂野鬼,在这觉尚克尔关边,啾啾哀鸣了。”
何无意用手指了指一里开外列队对峙的军群道。
石生玉默然。
“肯怕打死他们,也想不到引起这场大战的人就站在这一里开外,默默的看着他们开战吧。”何无意哈哈笑了。
石生玉又默然,有一种内疚感和后悔在心中升起。
“怎么,前面要打仗么?”祝剑泪好奇的踮起脚尖,向前张望:“这仗和我们有关么?”
“有关,当然有关,简直太有关系了。”何无意得意的持续笑着,有种自豪的情绪不由自主的在心中荡漾。
石生玉呆在那里,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和祝剑泪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