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往前走,人烟渐渐就多了些,野生动物就少了些。
羊群如同天上的白云般,星星点点的镶嵌在了绿色的草原上,牧草肥美而新鲜的在风中摇曳,如同带妆的窈窕美人。
石生玉又零零星星的看到了一些帐篷,帐篷外都是忙碌的人们和活泼的小孩,还有奔跑的牧羊犬。
这些藏州的牧民们循着牧草漂移,流浪,驱赶着牛羊,没有固定的家。
牧民们并不富裕,身上的长袍破破烂烂,可见棉絮,脸上满是污垢,他们有多余的钱财也都供养了寺庙里的僧侣,只勉强留些零碎的银子铜板度日。
钱财对他们不重要,他们需要的是精神上的愿力和供养。
这些牧民都很单纯朴实,脸上晒着高原红,似红苹果般,一个个洋溢着笑脸,热情的招呼石生玉,祝剑泪,佘念竹来喝酥油茶。
这三个人举止飘逸,皮肤白皙,步态从容不凡,形态潇洒若仙,显然不是藏州的人士,对于外族人,他们一向好客热情。
这些热情,石生玉三人都拒绝不掉,走了几里路,连祝剑泪的肚皮都被塞得鼓鼓的,再也吃不消了,更别说佘念竹了。
石生玉又用些碎灵石银两换了许多青稞酒,这些当然是准备孝敬雉道人的。
来原始魔宗已是有很多日子了,不是师父老人家可好?
……
再走了几十里路,天气又变幻起来,下起了暴雪。
暴雪如瀑,人烟亦稀少,帐篷也消失殆尽了。
环境恶劣起来,牧草几若无存,动物们亦藏在岩石间,偷窥行人,多是猎豹,山猫之类的猛兽,连浩瀚的盐海也不见了。
但在蜿蜒崎岖向上的雪山小路上,石生玉还是陆陆续续的看到了流动着的生命,那是磕长头,向觉尚克尔寺出发祈福的人们。
这是一队队让人内心震撼的人流,虽然人数并不是太多,但在洪雪中,他们依然前行,不移其志。
祈福的人多是老人和小孩,眼神清澈如泉,神情平静而安详。
他们五体投地,匍匐着,双手前直伸。每伏身一次,以手划地为号,起身后前行到记号处再匍匐,三步一磕,三步一卧。
如此周而复始,他们遇河流,须涉水、渡船,则先于岸边磕足河宽,再行过河,晚间休息后,则从昨日磕止之处启程。
虔诚之至,千里不遥,坚石为穿。
石生玉不由得内心感慨:是什么样的信仰,能让人这么的虔诚?
他对觉尚克尔寺愈发好奇,手握着乌炎剑,心情变得沉重,此行也许并不简单吧。
祝剑泪,也跟着暴雪中的人们,三步一磕,磕了几个长头,体验了一下,便停了下来。
她不是因为信仰,是因为好奇,拍拍手,她站起来问石生玉:“师兄,你真的会杀了那个活佛么?”
石生玉想了想,摇摇头说:“先看看这位准格尔活佛是个什么样的人吧,如果是海少君,吴九剑之流,我也就把他杀了。”
“如果,不是呢?”佘念竹接过祝剑泪的话问。她亦想知道石生玉的打算。
北风皑皑,裹着碎雪,打在人脸上,几若寒冰刺来,匍匐在地上的人们却浑然不觉。
石生玉感觉到了寒冷,长叹了一口气说:“看样子多半不是了,你看这些虔诚的人们,一百来里磕过来,求准格尔活佛赐福,一个让这么多人尊敬的人,多半不会是个坏人的。”
“那怎么办,我们还要杀了他么。”祝剑泪问,她虽然顽劣不堪,但是修行到现在,还没有杀过人。
当然石生玉要她杀,她也就杀了。
石生玉又叹了一口气,说:“那我们就不杀了吧,那还怎么杀?我们告诉他事情真相吧,说黑魔崖盯上他了,让他赶紧逃命去吧。”
离觉尚克尔寺越近,他的叹气声就越多,完全没有刚开始的好心情了。
祝剑泪点点头,这才是他认识的师兄。
“那我们怎么办?”祝剑泪又问。
是啊,那我们怎么办,天地那么大,石生玉仿佛找不到什么地方容身了。
石生玉眯了眯双眼,看着远处傲耸的雪峰,说:“如果到了那一步,我们也逃命去吧,只是苦了这位妖族的圣女,最终和我们绑在了一条船上了。”
佘念竹这位妖族的圣女,魇然一笑,道:“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我还可以回夔牛宫的,倒是你们两个自己有点麻烦,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了。”
她又转过头来看着石生玉,神情难得认真的问:“你这样的人,连一个活佛也舍不得杀,宁愿自己逃亡,当日怎么会背叛宗门的?”
石生玉被她美丽的瞳看得内心发虚,忙假装坦然的说:“这个问题就不要问了吧,你都问了无数遍了。”
佘念竹和祝剑泪互相相视一笑,彼此都心有默契的不再讨论这个话题了。
祝剑泪显然对逃亡这件事情很感兴趣,开心的对着漫天风雪,大声喊道:“那我们就不杀活佛了,干脆一起逃亡吧,带上佘姐姐一起!”
她的喊声显然带了法力,屏蔽了声源,使得磕头的人们没有听到。
但是,她激动地心情激得雪山下的雪愈发猛了。
……
又前进了几十里路,雪水凝结成冰,悬挂在高高的崖边,风声亦小了些,如猛兽在夜间的呜鸣。
尾翼修长的青鸟在山间盘翔,雄壮的秃鹫耸立在峰头傲视着山路的人们,天边突现七彩虹云,虹云精气均匀飘洒在空气中,升起圣洁的泡沫,映照众生面容,显化神圣的信仰。
雪停了。
伟大的觉尚克尔寺,就快要到了。
磕长头的牧民们,个个心中欢喜,虔诚的将双手食指环绕,扣法印,印在鼻尖,感谢心中的活佛。
石生玉感受着天地异象,幽幽望着天空的七色祥云,问佘念竹说:“圣女阁下,你说信仰之力到底是什么东西?”
’圣女阁下‘这四个字,听得祝剑泪搂着佘念竹咯咯笑,佘念竹白了石生玉一眼,一时间都想不到怎么回了。
哪想,石生玉根本没有开玩笑的目的,他只是顺口说出来这四个字而已。
半天,调整了心情,佘念竹想了想说:“这个我也搞得不是太清楚,我就随便谈谈吧。信仰之力,大概是类似法力一类的东西吧,可以最大能力的激活人体内的潜力,也能为他人所用?不过愿力,斑驳掺杂,杂念颇多,用的好便好,用不好,很容易被愿力所控,遁入魔道吧。”
石生玉点点头,拿出来大罗王朝‘雨师令‘的牌子,说:“你说的颇有道理,前些日子,我担任了雨师,法力运转之下,就感应到了一些愿力,鬼丹城的那场雨,你知道吧,就是我一时心血来潮,用愿力求来的。不过操控愿力,对元神的要求很高,弄不好,确实容易走火入魔。”
佘念竹大吃一惊,手中接过了石生玉的雨师令,用妖力感觉了一下,雨师令隐隐有些温度,仿佛还带着石生玉的体温。
她用手抚摸了这块牌子,片刻说:“原来你走的是佛修的这一套路子,真看不出来。”
石生玉摇摇头:“我只是随便研究而已,并不算是正统的佛修吧,妖族的功法,有空我们也可以交流交流?”
佘念竹点了点头,这个人的功法多而杂,她亦看不出来有几种,虽然她的修为比石生玉高。
但是石生玉不像是传统的九州修士,一生之内,主修一门功法。
祝剑泪则将肉嘟嘟的小嘴蹴到佘念竹耳鬓,低声悄悄问:“佛修是不是要当和尚,不能娶妻呀?”
佘念竹耳边的头发很痒,脸也红了,点了点头,说:“你说对了。小丫头,你怎么什么都要问呀。”
“师兄这个样子,真的不像是和尚。”祝剑泪感慨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