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醉毒山庄上空的云层显得格外的低,触碰着山庄中众多高楼的顶尖。一阵冷风吹来,相互依靠在一起的密林守卫,披着披风,打着冷战;而在山庄之内,他们的头领王尘空正在低着头擦拭着自己的剑。
“妥娘,睡了么?”王尘空低声问了一下。
“……”可是妥娘并没有做出应声,也许是因为今夜三人都太尽兴了吧。在王尘空蓄意所为之下,这两名女子都喝得酩酊大醉,此刻正在沉睡不醒。王尘空是知道,可是他却还是在低声地嘀咕着什么。
“妥娘,我要去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了,这件事情若有所成,必将颠覆醉毒。所以,不管出什么事情,都请你好好照顾自己。”王尘空的手温柔的顺着妥娘的云鬓缓缓划过。
“妥娘,等我回来。”掌中长剑悬挂腰间,王尘空俯身抱起那睡梦安熟的孩子离开了醉毒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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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山庄中的另外一角,苏旭在夜色静谧的院中舞剑。
剑影闪闪,破风飕飕。
一向喜穿白衣的他,此刻却偏着黑衣,使得院中仿佛只有一条银光白练在对月起舞。
“思浅之态以飘飖,空执剑器情难逃。”
此时的他手执三尺莹莹长剑,似若月下闪电,情诗一时间低吟不休。
“旧月若为今犹在,携手瑶池共今朝。”
诗句轻念到最后,苏旭轻收剑招,捏着剑诀一脸坚毅,仿佛刚才一番起舞让自己下定了决心。
剑舞既终,苏旭提剑消失在月光下,也离开了醉毒山庄。
此时此刻,不光是王尘空,也不止是苏旭,苏言和苏乾也纷纷都在忙碌着什么。这个月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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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醉毒山庄之内响彻凄厉哭叫。
“我的孩子!!!”
所有人都冲到那个小到几乎被人遗落的院子里,可是看到的只有不停哭啼的妥娘与那满脸不知所措的苏琴。
“苏琴姑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苏乾蹲在妥娘身前问了许久,却根本没有办法得到一丝回应。现在的妥娘似乎只会哭,无奈的他只好问苏琴。
“表姐她,清晨起床便发现孩子不见了。”苏琴也是忧心忡忡。
“尘空的孩子?吾的义子?”苏乾低吟一声思索道:“尘空呢?”
“夫君……相公他……他连夜去寻找……冰魄露,根本就一收拾就走了……”妥娘抹着泪,坐在院中地上,哭的肝肠寸断。
庄内的人在院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苏琴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谎,明明晚上还在一起喝酒,可是……
苏琴毕竟没有揭穿,只是那眼神中略微的一丝迷惑被苏乾误认为是无助,苏乾将妥娘轻轻搀起安抚着。
“妥娘放心,现在尘空不在家,我会帮你好好找!竭尽全力找!所以不要悲伤,毕竟身体要紧。”
说着,他示意着苏琴将妥娘搀回屋子,而自己则下令让密林守卫值夜者统统来大厅见自己。
轻阖门扉,妥娘依然趴在床上哭哭啼啼的。
“你为什么要骗他?”苏琴有些不明白,明明已经如此悲伤了,却依然不肯对庄主说实话,这是什么?是欺骗!
听到问话的妥娘哭声戛然而止,微微的抬起头,红肿着双眼问着苏琴:“苏琴姑娘想知道?”
语气冰冷,不复初见时那般热情清婉,也不似那夜之时持觞举箸、推杯问盏的温和少妇。
苏琴有些迟疑,想听却不敢听。这种感觉让她很不好,感觉自己仿佛要接触到一种很复杂的事情,可是她还是微微点了点头,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苏乾他其实一直都在利用着尘空,苏乾他不是人!”妥娘此时有些面目狰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所能做的也仅仅是大声的控诉着,含着泪诉说着:“我,是尘空酒后无意中临幸的勾栏女。本不该奢意良家,可是苏乾逼我下嫁于他,让他断绝爱慕浅浅之心。”
苏琴有些不懂,从未离开过醉毒山庄的百里的她不太懂勾栏女是什么意思,低声问道:“妥娘,勾栏女是什么意思?”
妥娘听到问话,忽然也有些不好意思,面红扭捏道:“就是吃吃腿儿饭的。”
苏琴听到这句话,不由得也面红耳赤,屋子里的气氛不由的有些异样。
“浅浅她也是一个苦命的人……”妥娘的情绪明显有些舒缓,抹了抹泪继续说道:“在这山庄之中,只有她不嫌我,愿意时常来我这里坐坐,陪我说说贴己话。她曾经对我说过,当年之事的详情,其实那并不是她的心思,是世事无常。”
“当年之事,相公与苏乾曾经对天盟誓,结为兄弟,一生一世,生死相依!永不背叛!”妥娘语气之中带着一股哀伤,如若浅浅本人亲自在说:“兄弟二人初入江湖,一向标榜自己行侠仗义,锄强扶弱,渐渐地闯出一番名堂。”
“终于有一天,他们遇到了一股劫匪,在打劫一个车队。正义的他们冲了上去……可是车队的人都已经死光了,只剩下一个少女,因为长得貌美,劫匪并未杀之,而是想要劫回山上,这个少女,便是浅浅她自己。”
“行侠仗义的少侠英雄救美,本就是人间佳话。可是在这江湖是之中,两个人带着一个弱女子,如何赶路?但若是任由她自生自灭,她父母双亡家人全死,如何活得下去?”
“看着陷入两难的他们,浅浅想到了一个办法,让我相公和苏乾一起教授自己武功,短时间内提升实力,有了功夫底子,也就不再累赘了。对于这种决定,苏乾与相公都十分赞同。”
“苏乾的功夫比相公好,做什么事情相公也都是以他为首,闯荡江湖但凡有什么收入也是他拿大头。所以在教授浅浅武功之时,苏乾也是格外强势、格外热心,可是浅浅却心属我那呆相公。”
“最后,相公终于对日久生情的浅浅表露了爱意,可是浅浅羞怯之下的示意却没有被他所注意,却被躲在一旁的苏乾发现了。”妥娘的声音忽然发出一股阴森森的气息,让坐在一旁听着的苏琴为之毛骨悚然,仿佛再现浅浅当时语气:“苏乾趁虚而入,将那可怜的浅浅强占了去。木头脑袋的相公看着爱着自己,等着自己的姑娘房内,钻出的却是苏乾!无法承受爱恋悲痛的他居然只是苍白着脸笑着祝福,然后夺门而出。”
苏琴心中一堵,突然间压抑的连呼吸都无法顺畅。
“告诉我这些的浅浅,当时的表情,足以让任何铁石心肠看到了都痛不欲生。所以我恨他,恨苏乾,我要为浅浅报仇!”妥娘嗬嗬惨笑着:“但是,我一个妇道人家,一身贱肉,如何报仇?夫君若是知道这些,必定找那苏乾打杀于他。为了这个家,为了那个他,我不能说,所以我只能忍,只能委曲求全。苏琴姑娘,我孩子没有丢,但是我求你不要说,这一切都不要说,好么?”
苏琴沉默了良久,看着眼前这个鬓钗微乱,一脸央求的女子,淡淡的点了点头:“为了浅浅姑娘,我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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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乾出庄了。
听说,是在大殿之上连续杖打数十名守卫后,怒气冲冲的庄主带着几名侍卫冲出庄子。
天阴沉沉的,似乎是要下大雨,而此刻苏乾的心也是阴沉沉的。找孩子?呵,自己怎么可能去做这么无聊的事情,男儿当以霸业为主!
在百草峰数十里外的平原,跟随苏乾出门的众侍卫已经躺了一地,也许他们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究竟所犯何错,被少庄主残忍毒死。苏乾的马周围跪着一圈黑衣人,在这荒无人烟的平原上异常显眼。
“所有人的踪迹都探测到了吗?”苏乾淡淡的问道。
“苏旭朝北翟方向前去,毒蛇正在尾随,应该不会有差错;王尘空在东边镇子上歇息,似乎带着什么,不过此人极为警惕,飞蚁不敢太过于近身。”一个似乎是领头人的黑衣男子正在报告着:“苏虎南下,心不在焉,螳螂在后面乔装跟随着;苏言在山庄之内,有蜈蚣和寡妇两个人潜伏在身边。”
“剩下的人都在这儿吗?狼蛛。”苏乾捻了捻手中纸卷,心不在焉的问道。
“除了蝎子以外,都在这里!”狼蛛低头回答道。
“蝎子我另外派他有其他事,现在在这里的百毒先行动吧。”苏乾将手中收到的蝎子密信慢慢的搓成粉后,淡淡的说道:“手脚放干净点,我不希望有任何人说我苏乾眼中不容人,也不希望江湖传言醉毒山庄兄弟成仇,明白吗?他们死后的位置,就由你们接替,都给我用心点!”
跪着的所有人肩头都微微一颤,异口同声答应着,兴奋的冲动在人群中弥漫,却又随着一个个的飞速离开逐渐消散。
苏乾仰头望着午时的太阳,不由得有些叹息。
“苏乾,没想到吧?”清朗的声音,诡异的在马后响起。
苏乾急忙扭头,大吃一惊的看着来人!
“苏旭!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是么?”来人正是苏旭,轻提三尺青锋,剑穗微微摆动着。
“我要为浅浅报仇!她的一切你根本就不曾关心过,所以现在,我要替她火中的哀嚎来做一个了断!”
剑光一闪,顿现锋利。那黑衣如同一道黑蟒,瞬间带起一道血光!
马匹发出悲鸣,轰然倒在地上,与那些侍卫的尸体一起作了伴。借助马背一跃而起的苏乾,从怀中倏忽抽出长剑,顺势劈了下去。
苏旭以霸王举鼎之势挡下了那凌厉一剑。
剑影重重,寒芒阵阵。两人不光对剑,而且对毒,对招!对势!
苏旭的武功是醉毒山庄最为出色的,苏乾若不与王尘空联手压制,也许谁都无法匹敌。
须臾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苏乾的咽喉便送上苏旭剑尖之上。一切都是那么突然,一切都是那么的始料不及。
“最后问你一遍,她究竟是怎么死的!”苏旭凝眸冷眼盯着将死的苏乾。
“苏……言。”可惜气管漏风的苏乾,只得说出一个名字,便死在这烈日炎炎之下。
冥冥之中,一切都是自有定数,若他不杀害那些无辜的侍卫,也许……就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