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真是没有么?”秦嬷嬷逼上前去道,“夫人在此,你还是要耍赖么?前些日子,姨娘禁足,先头的规矩是这般的,姨娘在禁足中,便是食少量的清淡饮食,禁足后要恢复往日的份例的。你倒是好,自从姨娘自夫人进门后第一次被禁足,你便少了姨娘的二个菜。到于我们院内的下人更是不用说了,每餐被你克扣了整整一半。有粗使的和能吃些的常是抱怨未能填饮肚子。这整是一月多下来,你克扣的伙食折成银钱,也是不少了吧。”
“哎哟,天见怜,”周氏手拍着大腿道,“这天灾,粮商、菜农们纷纷是涨价,前些日子只是黄河两岸受灾,粮商们囤积了粮弄到下面去卖高价,这几日连我们这儿都是下了暴雨,菜农损失严重,新鲜蔬菜能买到就不错了,那价格何止高出了十倍还多,这平时的府中的用度都是定额的,只是前几日才向夫人讨了一点,可这仍是远远不够的。”
“那涨了价的差额不是你报的数吗?”叶君宜皱眉道,“这会子又如何说是不够了?前些日子粮食就涨了价,又如何没能听到你说个一星半点?”
“回夫人,”那周氏道,“前些日子虽是有些涨价,可是奴婢想每餐节省一些便就过了,那日里想这灾情倒是越渐严重了。到于这两日前报的价是估计的,不料这涨得如此厉害,奴婢也是想着自己已是报了数额了,再是伸手向夫人要,却是实在难张这个口呀。”
叶君宜轻端了茶,拂着茶叶沫子,静静的听着那周氏辩解。待她说完了,抬头睨了一眼几人,见青氏在一旁局促不安的,似乎在量着有话是说还是不说。
“这位是青姑姑么?”叶君宜对她点了一下头道,“玉姨娘那边的伙食可是还好?”
这周氏听了这话,眼中一闪的慌乱被叶君宜的这一瞥尽收眼底。
“这......”青氏脸胀了通红,半天方低声道,“玉姨娘平日喜青淡之物,厨房、厨房......”
“哎,”秦嬷嬷望了她不满的道,“先头你是怎么给我讲的,不是说这厨房常是克扣着你们的伙食么?这会子见了夫人,怎是不说这实话了?”
“这......、”青氏手揉搓着手中的帕,踌躇着是否和盘托出。
这玉姨娘那里是何光景,叶君宜已是去瞧过几次了,再瞧这上青氏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自也明白玉琪儿和她房里这些年来不知被府里这些人克扣了多少用度。眼下她也不出声,只是轻轻拿起茶杯,开口道:“行了,此事就到此为止,我累了。”
周氏一听,大喜过望,赶紧是福了一福,眼稍是藏不信的得意。其余几人却是一副异常惊讶所愤的模样,秦嬷嬷更是怒视着青氏,恨不能上前去扇她一个耳光。
“对了,”叶君宜见几人已是快出了房门,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那个是齐姑姑么?我晚上想用一道药膳,你暂且是留一下,秋菊,去把我开的那单子合来,给齐姑姑。”
齐氏听了,赶紧是住了脚,回到叶君宜身旁来。其余几人却是各自怀了心事走了出去。
出去后秦嬷嬷一阵气愤,先是给周氏开了一仗,这虽是在院外开的战,在屋内的叶君宜等人却听得异常分明。接下来,又是给劝架的青氏狠狠一顿好骂,直是弄了一盏茶的工夫,方是让守院子的婆子们劝着离开了。
“夫人,”那齐氏见秋菊迟迟未进去拿东西,又直听到外院我吵闹声渐是停了,夫人也未出一声,自也明白了叶君宜留她下来的意思,便是上前恭敬的福了一福道,“二位姨娘及她们院中的伙食确有不足之处。尤其是玉姨娘,这些年来,均是有所不足。”
“如此的事,为何英姑姑未曾发现?”叶君宜皱眉道。
“回夫人,”齐氏道,“一来英姑姑本就不喜玉姨娘,平日便是对她的事不过问,;二来,先头那几年,玉姨娘常是与英姑姑斗气,便是常有被罚,是下人们也多有怠慢。她房里的人多是软弱的人,见了自家姨娘常是受罚,自也不敢将这些事拿来讲,怕是这本就是英姑姑这人的意思。”
“那这可是钱红英的主意?”秋菊插嘴问道。
“当然不是,”齐氏道,“这府内的伙食在夫人来之前,钱姑姑是交由了尹姨娘在管的。”
“尹姨娘?”叶君宜听了,不由得一怔。
“是,”齐氏道,“先前,府内都称赞尹姨娘是个极娴静的,英姑姑也是比较信任她。因英姑姑在府内的事务比较繁忙,这厨房的事也是较繁杂,便是交由了尹姨娘。”
齐氏这人是个不太说人长短的,话到及处便是不再谈下去。叶君宜便是端了茶,她识趣的告辞走了出去。
齐氏一走,叶君宜便去了账房,先头她只是查了府内一些大的进出项,像厨房一般都是一人上月多少银两,照了以往的例子在发,这些大帐都是没任何问题的,这厨房具体细琐小账,倒真还没有好生看过。
叶君且一翻看这一、两年来,尤其是近一月来,厨房的进出项,嘴角不由自由的弯成了一个豆角:一斤白菜一两银子、一斤米800文、盐一月要用500两银子的、油每月是1千两银子....第一项都极夸张,若是她叶君宜真是那个大门、二门不出的娇娇小姐,可能真还不知这柴米油盐多少需要多少银钱。珍怡
这些明了的吃了这么多,显然这些人还是嫌不够,又是暗地里还在做着手脚。比如老夫人与自已那儿早膳五种各色粥、五种各色包子、馒头等、四个凉菜。午膳是十二个荤菜、六个素菜、二个汤,晚膳十个荤菜、五个素菜、一个汤。
这些表面上看来帐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叶君宜前世是个贫农,现在突然成了暴发户,她每次见这些菜摆在桌上的时候,表面上不动声色,学了人家优雅的用着,其实眼珠子瞥着那些菜,心里在盘算着,这一顿桌上有些什么、什么菜,挨她边上的那个菜在21世纪的高档酒店里可能会值多少多少钱,再旁边那个菜可能会值多少多少钱,然后吃完后,再总的点算一下,共有几个菜,吃这一顿,可能会花费多少多少钱,她在前世需得上多久的班才能吃得起这一顿。盘算过后,她会满足的打个嗝——当然是在优雅的下面偷偷的打的,那个时候,她是很高兴能穿过来,当一个幸福的米虫。
所以,她一看这帐本就瞧出问题了,比如午膳十二个荤、六个素,其实只有十一个荤、七个个素。她们用的每一道菜都是极精致昂贵的,这么一换,一月下来,又会是省下多少钱来到这些人手里。
至于那些下人们就瞧也勿需瞧,也可以知道不是少给了,就是也偷梁换柱了。
叶君宜在这里查帐,有些人自然是慌了神,比如那周氏便是匆忙的跑到了尹姨娘的屋里。
“你这个蠢奴才!”
尹氏听了周氏语无伦次的话,将一个茶杯扔到了地上,指了她大声的喝骂道:“那贱人还没查到什么呢,你就乱了阵脚,这个时候该是沉住气,不要乱动才是,你、你竟是跑了我这儿来!我看你是生怕那贱人查不出来你这些贪了多少银子。”
“哎哟,天老爷,”周氏拍着大腿哭诉道,“天可怜婆子我哟,这些多出来的银子奴婢可是大半都孝敬了姨娘你的,自个就留了点脂粉钱。如今夫人查起来了,奴婢这把老骨头如何能抗得住?再说了,这档子事这几年来,本就是姨娘在管着,奴婢就是不来,夫人她自也是要查来的。奴婢可是好心一片的来与姨娘通个气呀。”
“行了,行了,”尹氏有奈的挥了挥手,“你快回去吧。那贱人问了,你便来个一问三不知,看她能奈你何。一个小丫头片子,如今又犯着错,能翻出多大的浪?”
周氏听了,只好委屈的又走偷偷跑了回去。
叶君宜查完厨房的帐,把那些问题用红墨勾了出来,让青玉悄悄带给了钱红英,自个就回了房美美的一直睡到晚上。要知道,这靖国侯府的晚上从来是不会安静的,白天睡好觉,晚上瞧着好戏上演才有精神。
这晚上到了亥时时分,尹姨娘院子的后门便开了,一个拉黄金的车子进去了不一会儿,便出来了,驾车的是身着粗布衣服的一个中年汉子,旁边坐着个蒙了头巾的老婆子。
那车到了府里一个僻静的角落,那婆子敏捷的跳了下来,迅速的闪进一间屋子里。后面跟着人仔细一瞧,却原来是园子里的管事——管正的家。
跟着人中一人悄声无息的走进那间屋子的窗棱边,用了手指捅开窗纸,只见那个婆子走了进去后,对坐在床旁的管正视而不见,推开他摆酒的小几桌,在地面拔弄了几下,那桌下便现出一个洞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