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安言起了个大早,收拾好行李留了个纸条在客厅茶几上。
她喜欢自己拥有平静心态,凡是一切能够扰乱她心绪的人和事她都尽量远离,离的越远越好。
所以,她选择逃开。
落荒而逃。
刘向《说苑·政理》:“夫耳闻之,不如目见之;目见之,不如足践之。”
古人诚不欺我啊!
来之前,原本她还天真至极的幻想和自我催眠,慕文非那个给过她温暖的男人也许只会对她一个人温暖,订婚,也许另有隐情。
虽然她不算漂亮但也很清秀,有很多优点的,她的鼻子很挺拔,很秀气,耳朵的轮廓很好看,他可能也是偷偷的喜欢着她,只是无法说出口。
也许,是距离的原因,也许是因为他是小姑姑的继子,也许……她编造了一个又一个天真的理由,却原来,都是自欺欺人的笑话。
美丽的爱情,只能到梦里去追寻。
波澜壮阔至死不渝的爱情,那是电视剧上才有的。
现实里,人们总会妥协。
生活在继续,爱情不是唯一,更不一定就是婚姻的必须。
星期二,像往常一样,安言下班后走到最近的地铁站,三路转二路地铁,然后顺着涌动的人流走出出站口,匆匆回到自己的出租房。
镜子里的女子纤纤弱弱,容貌算得上清秀,柔顺的长发披散肩头,周身散发着一股低沉阴郁的味道。
这样不好。
安言一个深呼吸之后用双指撑起嘴角,使自己显得明媚一点。
她答应了赵家人安排的相亲,原因有二,一是不能拒绝,二是不想拒绝。
那么现在饱满的精神状态是最基本的礼节。
赶到相亲地点的时候,暮色已降临,夜空如洗,繁星如沐。走进去的时候安静优雅的咖啡厅内正盘旋着悠扬的钢琴曲。
相亲对象还没来,她按照约定找了一个最后的靠窗的座位,然后要了盘南瓜饼。这两天行里抓服务问题,服务差的员工要在每周一次的大会上点名□□。所以头顶全天候无死角监控下,为了不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她是紧张认真加卖力,这一天下来跟打了一场仗似的,累,除了累还有饿。
看着风残云卷之后的餐盘,安言感觉有些不妥,想要让服务员把盘子撤下去,可刚一招手旁边便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请问,是安言小姐吗?”
安言抬头,这是一个夹着公文包西装革履的男人有一双大眼睛,目光很清澈,皮肤不算白皙,东方人力应该算黑的,但个子很高,看起来挺健壮的。
男人叫李忠洲,也在银行系统工作,目前的职位是会计。
他说话语速很慢,说着说着还得想想怎么组织语言。
安言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听着他讲着自己的情况,心里暗暗核着感觉。
这是第四场相亲,同前几次相比感觉好一点,可能是因为同行的缘故,彼此之间有些共同的话题,气氛很轻松。
而且,对于面前的男人,她没有反感,这一点最重要。
结束时,男人要了她的电话。
她乐观的想,也许时间能够让她爱上面前的男人。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一切皆有可能。
而且,她不想放弃那千分之一的机会。
幸福的机会。
慢慢的他们开始约会,看电影,吃西餐,听音乐,聊在银行里发生的趣事,尽一切努力靠近彼此,不过,也许是性格使然,两个人就像是凑在一起的新朋友,礼节礼貌相当到位,也就是说,还不咋熟。
周日,安言接到赵家打来的电话,大概内容是让她星期一带着男友去参加赵家所属公司的晚宴。
李忠洲话不多,一个晚上都体贴的陪在她身边,拿糕点端酒杯,她稍一皱眉便问她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休息。
赵家公司晚宴她也参加过几次,无不例外是作为背景。
本以为这一次还是老样子,在角落发发呆时间就过去了。
不用担心被拉去见那些青城市的大人物,更不必与那些名媛争鲜斗艳
但这次不同不过,这次她身边陪着一个人,不可以再做隐形人,但更不能让他也沦为那些人的谈资。
如果不想沾惹是非,远离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大厅是最好的选择。
阳台的角落里她和他站在阴影下看星空。
“你喜欢看星星?”
男人的问题是在太浅显,借着细微光亮,安言却看到他真挚的目光,仿佛这是一个很严肃很重要的问题。
将目光再次投向夜空,她仰头叹息,“算是吧,因为我有些近视,又不愿意戴眼镜,所以无论看什么都是朦朦胧胧的,看星星就更不清楚。”
她指着天上,“你们看星星都是一颗一颗闪闪烁烁,清明而璀璨,在我眼里它们就像是揉在一起的水晶纱布,晶莹迷蒙,光亮柔和而浪漫。”
“噢,这么神奇!”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神奇,不神奇,近视眼的福利。”
星空下,她的笑容似乎渲染的周围的空气都跟着愉悦起来。
暗处,阴影下,男人大着胆子捉住她的指尖,肌肤相触,手指一点点攀爬,直到握住女子柔软的双手。
女子还在笑,笑声清亮,心口那处却越来越空落,像沙漏一样,就算你再努力的想要留住一些东西,现实却是枉然。
她看着星空,眼里闪着细碎的星子。
怎么会这样?
再次回到大厅的时候,那里正响着优雅的华尔兹舞曲,人群中间的一对男女,舞姿流水般顺畅,像云霞般光辉。女人有着令她羡慕不已的潇洒自如、典雅大方。接连不断的完美旋转,漂亮的令人心醉,
那样的女子才适合那样的慕文非。
华尔兹落幕后。
“安言,过来。”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安言转过身,大厅的一侧距离她不远处赵永源正托着酒杯看向她这边。
站在他身旁的中年男子在见到她走过来的时候,微笑点了个头。
这个叔叔很和蔼。
安言连忙颔首鞠躬。
“李行长,这就是我的女儿,安言。”
赵永源来过安言的手,“安言,这是你的李伯伯,忠州的父亲。”
心中不免震动了一下下,李忠洲的父亲?
她还以为李忠洲就是个工薪家庭出身的呢。
“李伯伯您好。”
李行长点头,目光依然留在安言脸上,目光中看不出喜怒,不过嘴角微微有一点上扬的,这个让安言略略安心,最起码不是僵着一张扑克脸。
一直随在她身旁的沉默不言的李忠洲突然出声,熟络与赵永源攀谈上了,貌似是有一点解僵局的意味,“赵叔叔您好,好久不见,最近去哪儿钓鱼了?”
“还是老地方,知道你忙,只好拖着你爸爸了。”
“改天,改天一定陪您。”
显然,他们早已相识已久。
从小,她的记忆里赵永源都是严肃苛刻,不苟言笑的样子,他对家里的几个孩子一视同仁,要求的标准也相当高。如果能够得到他的夸奖,就连赵丽潇那么顽劣不羁的女孩都会抑制不住的激动起来。
不过,作为赵家集团的大家长,注定了他的精力不能过多的放在家庭里,也因此,在家里看到他的身影,只能少之又少。
她以为,与她相亲的几个男子他最多是派手下了解一下。
今晚,她似乎体会到了他的良苦用心。
虽然下意识的认为是她的错觉,但是,她体会到了。
“明天休息吗?”
安言顿了顿,如实回答,“休息。”
“那今晚就回家吧,张嫂把你的房间收拾好了。”
嘴唇蠕动着,想要拒绝,最终还是咽下到嘴边的话。
这个夜晚,并没有预料中的难过,那些以取笑她为了的名媛淑女在见到她身旁的男子时,只是投过来渴慕嫉妒的眼神等无关痛痒的微表情。
宴会结尾处,由两月前刚刚回国的赵丽潇代表公司高层上台致辞。
台上的她,是鲜艳夺目,光彩无限的,在这几年里她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所有人都对她另眼相看了,忘记了那个顽劣任性的小姑娘。
此时站在台下的安言也无法把那个从小就嚣张跋扈爱欺负她的姑娘与现在的赵丽潇联系在一起。
现在的她,沉稳,干练,遇事果断强势,有条不紊,典型的商场女强人。
这样的赵丽潇让安言有说不出的羡慕,也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
她总觉得,从前的赵丽潇才是幸福的。
宴会结束后,李忠洲随着父亲先行离开,安言跟着赵永源的司机在地下停车场等他。车子里太闷,她就在车子旁边站着。停车场的车子停的满满当当,一眼望去乌压压一片,她百无聊赖的开始数数。
“嗨喽,美女。”
肩膀突然来了一下,安言吓的心猛地跳了跳。
回头看,竟然是苏熙。
“嗨,苏熙。”
“那天怎么突然跑了?”苏熙热情的拉过她的手腕,晶莹粉嫩的唇瓣嘟嘟着,好不可爱。
“那,那天我突然身体不舒服,就先走了,对不起啊!”
安言不假思索的将话说出,蓦地又懊悔不已,她写在纸上的理由好像是银行有紧急会议。
手腕上的手似乎有片刻的僵硬,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身体不舒服,好些了吗?哦,对了,还有一个半月我和文非的婚礼就要到了,可是请柬还没设计好呢。”
一个半月,一个半月,安言的心跟随者这四个字痉挛抽搐,这个习惯竟然还没改掉,她暗暗调节自己的呼吸,好不容易恢复正常,她就听见苏熙天真又希冀的央求,“听说你以前学过美术,那你帮我们设计好不好呀?”
安言的嘴巴有些僵硬,勉强一张一翕,“我……”
“文非,安言要替我们设计请柬。”她没有听错,是肯定句。
男人走了过来,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那就谢谢安言了。”熟悉的那嵌入心底的声音传入耳膜,安言耳朵里嗡嗡的响了两下。
慕文非走过来极其自然的揽住苏熙的细腰,而苏熙更顺势靠近他怀里。
面前的情景使得安言反射性的闭了闭眼,不过又迅速睁开了。
“安言给我们设计的请柬一定史上独一无二的用心佳作,让那些收到请柬的人们眼前一亮,一辈子永远忘不了曾受到过我们的结婚请柬。”
多么美丽狂妄的畅想,慕文非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发顶,“真敢想。”
“你不是说过,安言学过美术吗,而且她是个有心之人,我对她有信心。”
安言只得苦笑,她是学过美术,但她学的是国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