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昶与兄嫂一起回到家中,于氏本想立刻追问,可是看到小叔子神色困倦,又不忍心将他揪过来问个究竟,只匆匆煮了一壶安神茶,看着他喝的一滴不剩,便逼着他去睡觉了。
安顿好小叔子,于氏来到丈夫面前,皱眉问道:“昀郎,阿昶到底怎么了,瞧着怪的很,原本今儿想与世叔世婶商议他和佳娘的婚事,这事儿也没办成,真不知道阿母回来得有多失望。”
司马昀笑笑说道:“今日佳娘和阿昶身子不适,不适合议亲,阿母素来明理,一定会体谅的,你别想那么多。”
夫妻两正说话间,外面有人禀报,说是老夫人回府。司马昀与于氏对视一回,夫妻两个都笑了。
司马昀笑道:“才说阿母阿母就到了,真是巧极了,阿昶才睡下,就不要叫他了,咱们快去迎接阿母。”
夫妻两个赶紧带着府中的大小管事和一应奴仆迎到大门外,只见司马老夫人的车子将将在大门前停下,门子刚刚撤去门槛,正要抬车厢进门。
“阿母回来了,一路辛苦……”司马昀夫妻两人上前边行礼,边齐声道辛苦。
“还好还好,怎么只有你们两个?阿昶呢?”车中传出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想来这一番赶路,于司马老夫人来说,并没有那么轻松。
“阿昶昨夜走了觉,如今刚睡着,儿子便没叫醒他,请阿母勿怪。”司马昀立刻替弟弟解释,毕竟当今世道以孝为先,他并不想让弟弟坏了清名。
“哦,这孩子好好的怎么还走了困?那就让他好好睡着。睡醒了再见也是一样的。”也就在说话的功夫,车厢被抬入大门,司马昀夫妻一左一右,扶着他们的阿母下了车子。
司马老夫人下车之后并没有立刻往里走,而是对儿子媳妇笑着说道:“阿母此番去你阿妹处,刚巧遇到你们三舅舅家的含笑,便带她回来小住数日。”
随着司马老夫人的话尾儿,一个看上去不到十岁的小姑娘从一辆青帷小车里走出来,快步走到司马昀夫妻面前,屈膝行礼道:“笑儿拜见大表兄,大表嫂。”
因着一些并不愉快的旧事,司马昀对外祖家的几位舅舅以及表兄弟们没有什么好感,连带着,对三舅舅膝下的庶出女儿,他也不会太热情,只淡淡应了一声,几乎是连面子情都不愿做。
司马老夫人知道长子的心结,自然不会勉强他,只是微笑看着。
于氏虽然也不想答理婆母娘家的表亲们,可她到底不是婆婆的亲生女儿,自然不能由着性子,便微笑应道:“这是含笑吧,几年不见,都长成大姑娘了,快起来。阿母,您看将含笑安置在何处?”
吃不准婆婆突然将娘家表侄女儿带回来是何处意,于氏越发不会自做主张,必要先讨婆婆的示下。
司马老夫人笑道:“也不用费事儿专门收拾屋子,我那院子里后罩房还空着,让含笑住进去就行。”
于氏应了一声,仍与丈夫一左一右陪着婆婆,往她的瑞萱堂走去,一路上,夫妻两个对司马老夫人嘘寒问暖的极为亲近,可对跟着老夫人回来的崔含笑,却有志一同的并不怎么答理。于氏从婆婆刚刚的回答中猜出来,婆婆并不看重这崔含笑,否则便是只住一日,也是要专门收拾院子的,哪有将客人安顿到后罩房去住的道理。
崔含笑低眉顺眼的跟在姑姑和表哥表嫂的后面,眼中隐隐含着一丝失望,这失望倒不是因为被安顿在后罩房。而是此番她想尽办法才能跟姑姑回府,目的只在她那位世家四美之首当世无双玉郎的二表兄司马昶身上。
原本以为能见到二表兄,崔含笑在车中就没停止过打扮自己,不想连二表兄的影子都没看到,崔含笑一翻精心装扮可就白费了。
回到瑞萱堂,司马老夫人命于氏去安顿崔含笑,留下了大儿子司马昀在身边。
“阿昀,阿母知道你心里苦,阿欣心里也苦,可……那事……已然……阿母……你别总存在心里,阿母知道你怪你舅舅他们,阿母也怪他们,自那事之后,阿母也没和娘家联系过,这回去看你阿妹,也是赶巧遇上你舅舅他们,含笑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你三舅母不容人,你三舅舅厚颜求到阿母这里,阿母只能带含笑回来住几日,等你三舅母过了那股劲儿,阿母立刻送她回去。”司马老夫人满面歉意的对大儿子轻声说道。
司马昀沉沉叹了口气,说道:“阿母,这事儿您做主就行了,其实儿子还好,只是苦了阿欣,明明是儿子身子出了问题,可外面都在传是阿欣不能生养,她为了儿子的脸面,也不能开口解释,是儿子对不起她。”
司马老夫人神情一黯,沉默半晌方才开口说道:“我们是对不住阿欣,所以阿母才将管家权半点儿不留的全都交给她,阿昶也答应了,将来一定将嫡子过继给你和阿欣,总不叫她……”
“阿母,儿子知道,儿子就是觉得对不住阿欣,她原本可以生养自己的亲生骨肉,可如今却只能等着养侄儿,当初若是儿子再坚决些,与她和离,她就不用这样自苦了……”
“昀郎,你……你胡说什么,纵然不能生养,我也决不与你和离,难道你非要我以死明志,才能相信我么?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么,阿昶也算是我照看着长大的,他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你何必如此自苦!”于氏本想向婆婆禀报安顿崔含笑之事,不想在门外听到丈夫的话,立刻冲进门来,哭着向丈夫囔了起来,情绪极为激动。
“阿欣!是阿母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司马老夫人情绪极更加激动,竟然扑过去紧紧抱住儿媳妇,失声痛哭。
“阿母,您别这么说,能和昀郎厮守终生,是阿欣的福份,不能生养孩子也没有关系。”于氏定定的望向丈夫,眼中尽是不悔的深情和无尽的心疼。
原来当年司马昀新婚之后,与妻子一起去外祖家做客,他的几个表兄弟一个劲儿的撺掇他去打猎,司马昀却不过情面,只得答应了。就在那次行猎之中,司马昀被外祖家的表弟误伤了下身。
经过大夫的全力救治,总算保住司马昀行周公之礼的能力,可因为子孙袋伤的太重,大夫无力回天,司马昀永远失去了做父亲的可能,这便是他成婚十余年,膝下并无一男半女的原因。
于氏生生被剥夺了做母亲的可能,还执拗的守着司马昀,死也不肯和离,这让司马老夫人怎能不对她心存歉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