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冲站在灵堂里,看着他的母亲了无生气的躺在棺椁中,面色青紫,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紧捏成拳头,啊的一声悲恸大喊,一拳砸在地上。
若不是他,他的母亲便不会死!
若不是他,他的母亲虽然可恨,视钱财如性命,却依旧是陪伴在他的身畔。
再不喜,母亲也是他唯一的亲人!
陈子冲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虞氏从未看过这样的陈子冲,心里突然可怜他起来。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冲儿,节哀顺变。”
陈子冲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许久,才缓缓的抬起头来:“是谁邀请母亲进宫?”
虞氏望进陈子冲布满血丝的眸子里,沉声道:“皇后娘娘的懿旨。”
陈子冲心里知道他的母亲成了皇后对付水清漪的牺牲品了,皇室可恨,摄政王府又怎得能逃得脱关系?
陈子冲怎么能不恨?父亲因摄政王府里的人而死,母亲亦然。这也便罢了,可他们却是背弃信义之人,他又为何还有顾虑其他?
想到自己满身的伤痕,险些命丧黄泉,陈子冲面目阴鸷,对虞氏道:“侄儿感激婶娘不计前嫌,操办母亲的丧事,让她灵魂得以安息。”说罢,磕了几个响头道:“侄儿如今独身一人,得罪了一些权贵。待母亲丧事办妥之后,侄儿自愿从族谱除名!”
“这……”虞氏虽然怕陈子冲抢夺家主之位,却不曾想过将人弄的从族谱上除名!迟疑的说道:“冲儿,你如今独身一人,又能去何处?陈府好歹也是你的家,你能留有一个安身之地。再说,你昏睡的时候,大嫂为了给你冲喜,订下了宁远侯府的亲事。可大嫂遭遇厄难,恐怕一时不能按照原先定下的日期成婚。”
“婶娘,冲儿不孝,想为母亲守孝三年!宁远侯府那边……便只有辜负了。”陈子冲压根不想娶安乐菁,如今他想要报仇,那么必定要娶一个能给他帮助,能帮他报仇的世家女!
虞氏极为的为难:“冲儿,这门亲事来之不易,你才退了摄政王府的亲事,如果再将宁远侯府的退掉,恐怕日后极难说亲。”
“婶娘,母亲是个糊涂的人。冲儿今后如何,自己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婶娘若是能够帮助冲儿度过这一难关,冲儿对您的大恩大德铭记在心,日后若有用的着的地方,必定全力相助!”陈子冲面色苍白干瘦,一双不太清明的眸子,布满了果决。
虞氏也不好再推诿,原本只是想要与陈氏对着干,迎娶安乐菁让他们大房不得安生。如今斯人已逝,恩怨两消,自然没有必要再纠缠下去。
“好!”
陈子冲见虞氏答应了,便打算将这些年大房二房的恩怨给一笔勾销。若是虞氏不答应……那么他势必要将属于他的东西,全部夺回来!
……
水清漪回到了府中,便让人将打开透气的窗棂给关上,抱着手炉坐在床榻边上,想着今日在宫中的事情,轻叹了一声。早在顾锦心建议换掉夜明珠的时候,她便知道顾锦心恐怕要在这上面做文章,果然是如此。却是没有料到,他们的目标是陈大夫人。
水清漪倚靠在床柱上,目光幽幽的望着窗纸上的火苗跳跃的阴影,神色微微的恍惚。内务府总管能够轻易的答应她,着实令她觉得诧异,更多的却是警惕,可她没有太多的时间,还是决定了赌一把。
听闻内务府总管身亡的消息,她便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可,离宫的时候,内务府总管对她说的一席话,令她心中忍不住的悸动。
他说他是长孙华锦暗布在西越皇宫的暗桩,他只听信主子的命令。原先是打算按照主子的计划行事,可她突然找来,便通知了长孙华锦,最后按照她的方案行事。
水清漪叹了一口气,他之前定是为西北大将军筹谋,虽然能够惠及她,却不会给他扯上麻烦。如今,按照她的计划,他与她的身份便是牵扯不清,兴许会给西北大将军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依然顺从着她。不惜废了内务府总管这个暗桩!
蓦地,水清漪信了他为了她,联手对付他的母妃。
“郡主……”落霞看着陷入沉思的水清漪,想着她方才从厨房过来,看到夜大人站在矮墙上,犹豫着要不要告知郡主。可一想到今夜里夜大人为郡主做的事情,决定告诉郡主:“夜大人在院外。”
水清漪怔忡的望向门口,沉吟了片刻,终究是轻叹了一声,无奈的起身向外走去。
落霞拿着斗篷给水清漪裹上,却被含烟给制止了。
落霞不解的看着含烟,外头下雪,郡主穿着单薄的出去,岂不是会受寒?
“你傻呀,郡主闹退婚,定是因为夜大人。夜大人对咱们郡主如何,且先试探一二。若是无情,咱们好教郡主斩断了这莫须有的情丝,若是有情,咱们便在后面推二人一把。”含烟贼兮兮的趴在门帘后,朝外张望。
落霞略微沉吟了一番,依旧不得要领,只得静观其变了。
水清漪被寒风吹的打了寒颤,微眯着眼,四处搜寻。视线落在了围墙上,那一道颇有些仙风道骨的身姿,飘缈的仿佛下一刻便要羽化归去。
心头倏然一紧,水清漪不由自主的上前几步。
抬眸触及他那一双漆黑透亮的眸子,懷丽如宝石,夜空中散着醉人的光芒。
“夜大人好雅兴,半夜三更翻墙观雪。”水清漪开口语气里不自觉的含着讽刺。
长孙华锦仿若未闻,翩然下墙,缓步走到她的身旁。看着她穿着单薄的中衣,眉一皱,轻叱道:“愈的冒失了。”手指贴着她的后颈,果真是一片冰冷,温雅道:“快些进去,免得受凉。”
“你不进来?”水清漪被他带着进了屋子,帘子垂落了下来,水清漪快的撩起帘子,看着他微微侧转的身子,打算离开的模样,情急之下说道。
长孙华锦轻笑:“不了,免得唐突佳人,明日便成了登徒子。”
水清漪听到他意有所指,娇嗔的瞪了他一眼:“爱进不进!”
啪——甩下了帘子。
长孙华锦看着晃动的帘子,略微沉吟,便打帘进去。看着她执卷躺在阔榻之上,腰间搭着一块皎白如雪的狐皮,眸光微闪。“夜色深了,莫要看书,会坏了眼睛。”将她手中的书籍拿走,在她的身畔坐了下来。
“你怎得进来了?”水清漪冷哼了一声,矫情!
长孙华锦眼底含笑,温润如玉道:“我虽是性子寡淡之人,却不是不解风情,既然佳人相邀,盛情难却下便只得依了。”
水清漪朝后挪动身子,稍稍坐起来,动作略微的笨拙。长孙华锦手穿过她的腰,将她抬起靠近他的怀中。拿着一个迎枕塞在她的腰后。
水清漪心头一热,揪着他的袖摆,似要抓住那一抹熟悉的幽冷暗香。怔怔的说道:“为何要依顺我?”
“想做便做了。”长孙华锦风轻云淡道。
水清漪微微一怔,想做便做了,却是不计较这其中付出多大的代价。他当真是让人恨不起来!
何况,那一切都是误会。
水清漪想到他为她所做的,心里陡然软了下来。“今日你冒险了,按照你的法子,我也没有任何的危险,而且内务府总管大人也不会暴露了去。”
长孙华锦不以为意道:“无妨。”
水清漪见他如此,也不好再说其他。
反倒是忧心陈家的事儿,陈子冲本就因着摄政王府退亲的事情,对摄政王府极其的不满。今日陈家大夫人参加宫宴被砸死,稍有心思的人,便会知晓是皇后为了寻摄政王府的事,而拿陈家大夫人做了筏子,定会对两家心怀怨恨。
“陈子冲他势必会先退了宁远侯府的亲事,寻求更有利他的姻亲,开展他的报复。”水清漪轻叹了一声,看着阔榻上遗落的一封封蜡的信件,伸手去拿,长孙华锦却比她更快了一步。
长孙华锦若无其事的将信件收纳袖中,沉声道:“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憩,明日指不定有一些事情要应付。”
水清漪的目光落在他收拢的袖口,敛去眸子里的神色,微微含笑道:“嗯。”起身将他从出去,对他说道:“小心一些。”
长孙华锦脚步一顿,目光幽黯的回头望着水清漪,她的叮嘱令他不舍离开。可他今日却是不能留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离开了摄政王府。
……
皇宫
皇后娘娘疲倦的靠在凤椅上,看着下满面凝重的父亲,凉声道:“生何事了?”
“心儿她逼供了。”顾老爷未曾料到一遭失算,折了他最得意的女儿。眼底闪过一抹狠唳,一掌拍在桌子上:“龙珏他简直欺人太甚!皇后娘娘,咱们决计是不能在忍了!”
皇后心力交瘁道:“此事从长计议。”西北大将军得力的军师是摄政王府的人,那么西北大将军与摄政王联手,他们一点胜算也无。
“皇后娘娘还要再忍下去不成?”
“西北大将军与摄政王府……是不能联盟,此事便将给哥哥处理,若是处理得妥当,心儿便能安然无恙的释放。”皇后话音方落,流芳姑姑匆匆的走了进来,跪在地上道:“不好了,皇后娘娘,顾小姐她已经全都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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