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下去:教阙影殿主至千藤仙峡一趟,将积翠峰下传送阵翻找出来,另挑山头设立密坛。召回人手兵分两路:一路秘查从天澜城至千藤仙峡路线,一路秘查从天澜城至琅海原路线。若是见了此人,勿要打草惊蛇,迅速来报即可。”
“属下领命!”
洛羽担心道:“已经过了三天……他会不会已经来查看过了?”
白舞火有点郁闷:“有可能。不过,要是他真的刚刚才醒,身上的伤肯定还没好全,不然不会跑去买丹药,那混蛋可不容易受伤!”
……
黑龙从沉睡中苏醒,微微一动,顿觉浑身无力。
蛰伏的记忆仿如死水,被这微动一惊,便化作滚滚怒涛席卷而来:碧湖、翠岛、银刀、红猫、白光、断臂之惨、瞎眼之痛、索命利齿、穿肠尖喙……邬鳞龙眼猛地一睁,暴射出怨毒刻骨的光芒……上穷碧落下黄泉,天长地久有时尽……怎能道得出胸中噬心的泼天血仇!
黑龙暴怒长吟一声,巨尾狂扫,打得藏身的山洞摇摇欲坠,噼噼啪啪的坚岩断裂之声不绝于耳……片刻,东神国北部边境某处大山轰然崩塌,滚滚黄烟中窜出一条残鳞断爪的独眼黑龙;它神色狂暴、形若疯狂,将在附近寻宝的修士吃了个一干二净。
邬鳞吞了些人,感觉腹中和心里都舒服了许多;这才细细查看身上的伤势:右前爪和一只眼睛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现在已经残了;还好自己昏死之前将肠子接上,这时已经恢复如初;肉身破损处都已经长齐,但由于自己强制使用了“逆魂焚血遁”,几乎把精血燃烧一空,还差点因此毙命,耗损过度的身体在沉睡中恢复速度极慢,如今鳞甲依然残缺不全。
这“逆魂焚血遁”是一种极其厉害的逃命禁术,速度之快,便是高于施术人两阶的强敌也难把人抓住。只是施展此术的代价也大,要是不小心把精血燃烧殆尽,便会导致经脉枯竭,人也就废了。邬鳞从前被梼杌追杀八年,可没少靠它逃命,调养精血经脉的丹药也早已消耗一空。
精血贫乏直接影响恢复机能,不能蜕皮换鳞,伤势迟迟不好。邬鳞没有迟疑,立即前往最近的天澜城中买了一堆丹药闲修。
服下丹药之后,邬鳞又想到了那几只小畜牲。尽管他心里恨得滴血,也清楚此时还不宜前去寻仇——那半妖小子有人照顾,定然早已恢复;虽他修为不济,但那宝刀却厉害得很,更遑论身边还有只妖狐和凤凰;虽然死了只猫,对方战力却是更强了。
自己既然已经醒来,不如花点时间养好身子再说,离巢多年未归,也当回去看看了。
邬鳞驾起黑云,向着西方直奔而去。
东神国西部有片贫脊之地。这里靠近大陆结界,当年纳瓦拉姆还未下沉之前,就是一片无边的荒海巨礁群。
这里寸草不生、人迹罕至,大陆下沉之后,这里的情形便更加恶劣起来:巨大的结界一罩,大陆上的风吹到这时都没了去处;便只好撞在结界上又绕回来,掀起巨浪排天、永不止息。
万年之后,荒海巨礁在水流的冲刷之下渐渐分崩离析,粗糙的岩体斑驳如鳞、裂开的礁缝形如迷宫;水上怪石诡诞、水之下险洞乱通,一走近这片荒海,便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呜呜怪声,如泣如号,令人毛骨悚然。
邬鳞惬意地穿行在礁丛中。
这些礁石阴森可怖、形如弯刀:尖锐的石顶向着内陆的方向微微弯曲,仿佛从地底张出一只只狞狰巨爪,又像倒钉了一排排怪兽獠牙;水面的矮礁蛰伏在阴影中,上面满是被水流冲刷出的圆窝,密密匝匝、诡异万分,恍眼看上去便像是一堆骷髅;分明是灵气极盛的好地方,偏能让人觉得阴沁沁、冰凉凉地背心发寒。
这片怪石礁群正是邬鳞的老巢:牙崤渊。
牙崤渊对普通修士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鬼地方,但是邬鳞自己却喜欢得紧:靠外海、风景好、有水又有洞,礁石异常威武!没有那些花花草草的鬼东西招人来寻宝,清静又隐秘——现今大陆之上,哪里还能找到这么合乎心意的宝地?便是八百里外老不死家的“兀须海”,也不过是个内陆海子而已,哼,它有什么可得意的?
邬鳞沾沾自喜地行到一处不起眼的礁石边,顺着海水就扎了下去。
黑龙穿过一条条错综复杂的水洞,最后终于从一汪地下潭中钻了出来。潭边有一座高大的溶洞,洞口上半嵌着金闪闪的瓦檐和鳞柱,牌匾挂的是“潜渊龙庭”,却是一个水下洞天。
邬鳞刚一现身,洞里立即窜出两个尚未筑基的炼气小妖:一个细手细脚、尖头多须;一个双手如钳,膝盖左右朝外,八字步八得就像立桩站马一样,十分滑稽。
“主……主人回府了!”尖头小妖跳脚尖叫。
“主人多年未归,风采依……依……咦?!”钳手小妖眼神有点不太好使,不但是个外八腿,还是个外八眼。
邬鳞闻言脸色一厉,抬爪就把钳手妖拍飞到洞壁上贴成了壁画:“不开眼的愚货!”
尖头小妖面色呆滞,偏头看看贴在墙上的同伴,突然一下子反应了过来,立即弓起背缩到一边,拚命地减小存在感。
邬鳞杀气腾腾地瞪了它一眼,化成人形气冲冲地进府了。
这洞中也有许多小妖怪,修为基本上是炼气和筑基。它们中有些是最近才化形的,虽然是一次见到主人,可对主人的威名却是素有耳闻。它们此时见到邬鳞这幅样子,全都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主人心情不好,谁碰谁死啊!
邬鳞走到一处庭院中坐下,立即便有个炼气一层的鱼尾小妖颤颤巍巍地捧了茶盘上前:不是它胆子大,实在是没办法!虽然听说奉茶时可能会被主人打死,可是不上来奉茶就一定会被本该上前来奉茶的人打死!
它闭着眼睛把茶盘放在桌上,突然听到主人发话了嫡女医道全文阅读。但是主人说了什么……它太紧张没听清……
“主人饶命!主人饶命!”鱼尾小妖惊慌失措,一下子跪在地上不要命地磕起头来。
邬鳞脸色难看之极,当即一掌将它拍了个粉身碎骨。
躲在暗处的小妖们齐齐一抖:果然不出所料,又死了一个;自己能顺利活到筑基实在不容易啊!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好命活到金丹……
邬鳞哪会不知道这些愚货在想什么,气急败坏地怒吼:“都滚出来!”
正在兴灾乐祸庆幸自己逃过一劫的小妖们傻眼了,一个个连滚带爬地从暗处跑了出来,飞速窜到邬鳞脚下跪成了一片:动作娴熟、井然有序,双膝着地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利用惯性带来的冲劲滑入目标位置,一气呵成、丝丝入扣。
邬鳞瞪着一只血眼把它们来来回回扫了好几遍,双手松了又握、握了又松,半天才把心头的杀意忍了下去:再杀下去,府里就没人了……
他坐回椅中,深深吐了口气,咬牙切齿道:“去拿些墨色珠玉与金丝来。”
小妖们如蒙大赦,飞快地退了下去:刚才那鱼妖的下场就是范例,让它拿东西还敢啰嗦……自己动作可得快点……
……
邬鳞站在镜子前面,手里拿着个精致的半脸面具往脸上比划:它主体用自己的鳞甲炼制而成,其上点缀珠宝,其边镶以金丝……戴上之后却是更添神秘风流……不错,桓僖亦应当喜欢!
邬鳞戴好面具,换身衣服出了庭院;左拐右拐来到一处僻静的无名别院门前。
这所别院处于一座宽广的洞厅之中。洞厅里十分清简:既无花草也无奇石,唯有中间一颗五人合抱的古榕。整个洞厅的地面都铺满了平整光滑的青石地砖,看起来像个广场。
榕树下有张琴案,上面摆了架凤梧瑶琴。那别院也在树下,是座单层精舍,外面没有围墙,直接就能看清别院的模样:灵木方条镶成的条纹隔断取代了墙面,透过一尺来宽的木条间隙,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青纱垂帘和明珠灯架。正对洞厅门口的方向有个圆拱门,门上也垂了青纱。整座别院仅靠九根房柱支撑檐顶,前后不过六间房。
这别院依偎着古榕,孤伶伶地立在洞厅正中;四周空旷寂静、悄无声息,看起来便像座牢笼一般。
邬鳞往四周扫了一眼,放轻脚步径直入了房中。
木棂深深,珠光寂寂。
青纱静静垂挂四周,宽大的内厅正中铺了一方素面锦毯,毯上置了一张矮案、两个锦团,除此之外,便什么摆设也没有了。
邬鳞嘴角勾起一丝轻笑,挑开纱帘,眯起眼睛打量着跪坐案前的小人儿:白衣如雪、青丝如瀑,皓腕欺霜雪,容姿羞皎月……却是一名清美难言的纤细少年。
这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还带着少不经事的娇稚青涩。他丝毫没有察觉身后有人,正伏在案几上专心致志地画着一幅人像。
邬鳞悄悄走上前去探头一看,画上的人正是自己:面色苍白、眼神森冷可怖……在他身后还有一个娇小身影,隐隐约约低垂着头,用色很淡,如烟似雾地看不分明。
“啧!”邬鳞哂笑出声,吓了那少年一跳。他下意识地提笔闪躲,然后又转头一看,顿时便傻住了。
邬鳞冷笑一声弯下腰去,捏住少年纤细的下巴,微微使了点力:“我在僖儿心中原是这般模样……僖儿可是恨我得紧?”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