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鱼的动静也小了很多,有气无力,尾鳍偶尔翻动一下,像是认命一般的伏在潭底,周围环绕着浅浅的血河河水。这点河水已经无济于事,连支持它的活动都已经满足不了,更不要说供应它的力量维系。
弈天这时候才发现,这条魔鬼鱼十几米长的身上遍布着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沟壑,交织在一起就像一张扭曲的大网一样。这些沟壑看起来都是一些陈年老伤,如今都已经愈合,只不过仍然留下了疤痕。
弈天感到诧异,凭借着完全体的惊人恢复力,加上血河河水的冲刷与滋养,一般的伤口都能够完全不落痕迹,而这头魔鬼鱼身上就留下了那么多疤痕,看来在很多年前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斗。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场战斗,才导致它的这具躯体内只剩下这道残魂,残魂控制这具伤横累累的身体,一直守卫着血河之中的亡灵魔巫魂魄。
残魂,弈天一想到残魂,加上魔鬼鱼口吞人言,立刻联想到了另一边墓穴的深处昆卡提过的怪物,它也叫阿卡洛斯,如此说来它们会不会就是同一个?至少曾经是同一个,这边魔鬼鱼是残魂,另一边怪物则是拥有绝大部分魂力的主魂。
当然,这些现在只是猜测,真实的情况如何,恐怕就要等到弈天见识到了那头怪物之后才能够下结论。
见魔鬼鱼基本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弈天便抽刀向着它走去。在魔鬼鱼的头顶,垂落下来的触须顶部,一盏绿色的小灯忽明忽暗。耽误之急是要把小灯中亡灵魔巫的魂魄取下来,这才是弈天此行的关键。遭遇魔鬼鱼只是一段插曲,弈天不清楚这两者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魔鬼鱼会不顾一切地将它吞入腹中,即便凭借着一缕残魂也要阻止弈天将它释放出来。
看着弈天的脚步逼近,魔鬼鱼的目光转动,身躯扭动利用仅存的力气又要扑腾,弈天瞅准了它的动作,在它扑腾起来之前,手起刀落,刀光迅速一闪,触须便从中断裂,一段触须包裹着小灯便掉落了下来,落在了弈天的身前。
触须断落的瞬间,魔鬼鱼的身躯猛地绷直,随即迅速僵硬,就像是石化一般,一股死气迅速从体内逸散出来,与此同时它的一对闪着红光的双目也黯淡了下去,毫无光泽。
弈天从断须中捡起小灯,这盏煤油灯散发着微弱的绿光。里面的灵魂似乎也感应到获得了解救,在玻璃灯罩内横冲直撞,想要飞逸出来。
弈天伸手刚想要打开灯罩,脑海中鬼使神差地浮现出渔夫和魔鬼的故事,他伸出去的手停了下来,深恐打开的灯罩之后释放出来也是一头肆虐的魔鬼。转念一想,如果真遇到这种情况的话,自己并没有什么束缚灵魂的术法,如果这缕灵魂不老实的话,很容易就会从手里逃脱。
于是弈天便停了下来,准备先离开这里再作打算。至于这魔鬼鱼的尸身则被遗留在了这里,似乎体内积累的陈年旧伤太多的关系,或者是这具躯体其实早已经死去,只是被残魂依托着血河的力量活动,所以随着血河枯竭、弈天斩落触须、残魂消散,这具躯体也迅速变为了一堆烂肉,腐败的速度极快,转眼的功夫恐怕就连食尸鬼也不愿啃食。
见状,弈天便顺着来路返回,朝着天梯底部走去。
“主人,您击杀了那头恐怖的魔鬼鱼?”食尸鬼昆卡背负着巨大的石棺,看到弈天从上空中返回,落到地上后惊喜的说道。
“恩,不过它的肉身已经消泯了。”弈天落地之后收起了死亡之翼,一对翅膀化作华丽的流光秘纹隐入了脊背,他提起手中握着的绿色灯笼,询问道:
“这是不是你之前感知到的?”
昆卡贴近上来闻了闻,立刻点了点头,”主人没错,我感受到的就是这里面的气息。“
“你能确定这就是亡灵魔巫霍尔嘉的灵魂?”
“是的主人,前任主人的灵魂气味我非常熟悉,因为他在创造我的时候,为了更好的控制我,在我的身体里也烙印了一丝灵魂他的灵魂。所以我隔着很远的距离就可以感受到他,现在他在我的面前了,我完全能够确定。”
弈天看着昆卡信誓旦旦的样子定下了心来,看来这玻璃灯盏内封印着的确实是亡灵魔巫霍尔嘉的灵魂。于是他提着灯盏就朝着天梯走去。
“主人,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昆卡尾随在身后,它的后边跟着它的一干食尸鬼兄弟。
“是时候去会会你阿卡洛斯了。“弈天的话音未落,就听到后面食尸鬼的脚步明显怔住。
“主人,阿卡洛斯非常强大,我能够感觉到它无处不在的狂暴气息,几乎占据了整座墓穴……“
昆卡的话语还未说完,就被弈天打断:“如果你们害怕,可以不用去。”
昆卡闻言一怔,神情犹豫了一下,但是他很快意识到了一点:“主人,如果我们不去的话,您是不是也就舍弃我们了?”
对于这个问题,弈天并未回答,眼神看着他,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昆卡思虑了一阵,回头又看了几个兄弟几眼,几头食尸鬼一番眼神的交流之后,最后像是都下了决定:
“主人,我们愿意跟随您。无论您去哪里。“昆卡斩钉截铁地说道。
反倒弈天闻言倒是一愣,反问道:“为什么?畏惧死亡是人之常情,你们不去我也不会怪你们。”
“不,主人。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您不单单解救了我们,也让我们兄弟四个感受到了力量的重要性。我和兄弟们觉得只有跟随您才能够更加强大,只有跟随您我们才有机会离开这个阴暗的墓穴,只有跟随您,我们才能见识到外面更广袤的世界。前任主人告诉我,我们是与众不同的,和其他食尸鬼不同。我们和它们不一样,我们能思考,能学习,不再是一具行尸走肉。所以我们不希望永世沉沦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墓穴,永远埋没自己。”随着昆卡犹带着血迹的唇齿张合,弈天竟从它的面容上看到了一丝诚恳。如此真挚的表情浮现在一具面目狰狞的食尸鬼脸上,颇为突兀。
“你们想清楚了,跟着我的话,我保证不了你们将来会有多么强大,而且很有可能还会丢掉性命。固然现在看起来我比你们强大很多,但是我的前路一样充满艰难险阻,对于我来说的困难,对于你们来说恐怕就是致命的威胁。“弈天如实诉说,继而话锋一转:
“但是只要你们一心跟随我,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们、提升你们的生命体阶。”
“主人,您的这句话就足够了。”昆卡说着便在弈天的身前半跪下来,虔诚地低下了头,身后三头食尸鬼纷纷效仿,屈膝跪伏了下来。
“地狱之路从来就没有坦途,我们从没想过一路平坦。我们会尽我们所能,伴随主人披荆斩棘!“
“你们能这么想我很欣慰,都起来吧。“弈天说着露出了笑容。
“主人,请在我们的额头上烙印下您的血痕吧,这是最高规格的主仆誓言,从今往后你我血脉相连,我们会是您最忠诚的仆从,伴您生,伴您死,誓死追随在您的身后。“昆卡跪伏在弈天的身前,率先抬起了头来。
弈天见它坚持的样子便点了点头,指尖在死侍的刀刃上轻轻一划,便有一滴紫红的血液在他的指尖浮现。沉吟了一下,弈天便俯身在昆卡的额头上写下了“天“字的草书。
“天“字一成,一阵紫红的光芒便从昆卡的额头上宣泄了下来,将食尸鬼的全身都笼罩了进去。弈天看到昆卡睁开了眼睛,满目吃惊,它看向弈天的神情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意味。
“主人,我感觉到您的血液和我的身体融为了一体,亡灵魔巫遗留下来的魂印正在快速消散。而且,我感觉到我的力量在不断增强!我现在已经突破到成熟体中期了!”昆卡惊叫道,其余三头食尸鬼也浮现出惊容,满脸艳羡地打量着昆卡身上得变化。
血液相融这点其实显而易见,自打弈天将指尖的鲜血在昆卡的额头上绘下了“天“字印痕之后,紫光从印痕上倾泻而出,就像柔和的光晕一样笼罩了它的全身,随后荡漾开的涟漪钻入它的躯体,钻向它背负的石棺。
昆卡身上的皮肤原本呈血红色,但是随着紫光的闪烁,它的肤色在向着紫红色转变,恐怕从这一刻起,它是地狱无数食尸鬼之中第一头拥有紫色皮肤的食尸鬼。不但如此,昆卡原本就魁梧的身躯在这一刻得到了进一步的加强,背负着石棺看上去就像铁塔一样。
过了片刻之后,紫光才渐渐隐入到昆卡的体内,在弈天授意下它缓缓直立了起来,身躯分外挺拔,倒是它的三个兄弟跟它一比反倒显得瘦弱了。紫色的天字血痕在昆卡的额头闪耀了一阵,才渐渐平息下来隐入到了皮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