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凭什么?
白衣剑客蓦然抬起头来,眼神如利刃刺向秦言,恨不得将他剥开来看个通透。
是啊,为什么?
秦言也在疑惑。
年少的爱与恨,都是激烈而冲动的,有时候杳无痕迹,莫名其妙得让人找不到理由。
他没有想到,除了玉寒烟,还有一个女子会如此对他。
仅为钦慕的话,尚不至于如此。这般深沉的感情,又是缘于何故?
想不通,那就别再想,胸口处传来撕心裂肺的痛,于是他暂时抛弃疑问,专心致志地吐血咳嗽起来。
“所有人都可以走,唯独他,必须死。”白衣剑客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漠。
“那你得先从我尸体上跨过去。”叶映如扬起眉毛,眼瞳中透出释然与决绝,她手腕一转,剑尖指向段飞胸口,凝声道,“玉郎,你快走!”
秦言用衣袖擦拭着血迹,在胸膛中的刺痒都转为剧烈的痛苦后,他止住了咳嗽,静待气血平缓。
‘本少爷还没有沦落到要靠女人来保护的地步。’
他轻轻一笑,正要开口,忽然,他的心脏骤然猛跳了一下,像一道闪电划过天边,在心头泛起一股奇异的感觉,抬眼往西方望去。不只是他,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异样,目光不约而同地汇往一处。
灰暗的雾气开道,一个修长的身影从其中显露出来,面色苍白,眸如红玉,却偏偏挟裹着睥睨众生的气势,背负双手从容而行。他的身后,一大群人如众星捧月般紧紧跟上,自甘成为他的陪衬。荒莽远方低沉的山岭原野,似乎也在他的威压下暗淡了几分,做臣服之态。
那人便是赵志平!
赵志平背负双手缓步行来,人们似乎只有仰起脸来才能看得清他的面容。他走在正中,身后众多身材壮硕的高手以及温婉绝艳的佳丽便黯然失色。所有的光线都汇于他一个人身上,他所行过的土地,仿佛也低伏着微微颤抖。
此时一看,曾与他齐名的金龙,气势上已差了太多。
秦言从赵志平身上挪开视线,才发现他身后的吟秀。吟秀行走在众多女子之中,低垂着头,刻意收敛着自身荣光,在莺莺燕燕的环绕中一点也不引人注目。她察觉到秦言的注视,眼睑一抬,视线与秦言交织了一瞬,复又垂落。
看她恭顺谦卑的模样,好像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赵志平后宫中的一员了。但秦言看得出来,无论她怎么隐藏,都是与众不同的。
那区别不是来自于外貌,而缘于实力和等级。
在场的敌人中,虽然赵志平的气度光芒最为耀眼,但吟秀与他还有金龙,都是处于同一等级的。如果按照西方大食国那边的说法,如果把僵尸按照血裔来区分的话,这三人是最纯粹最古老的。他们的力量,都直接来源于银鬼面。至于其他僵尸,都是经由他们之手间接诞生。
秦言突然很好奇,他们是怎样激发出银鬼面的力量的呢?本少爷也戴过银鬼面,但似乎并无异状啊!
金龙停下与柳宛筠的打斗,默默退到一旁。本来在柳宛筠微微失神的一刹那,他是有机会抓住破绽扩大战果的,不过他心中有着自己的算盘。既然赵志平自命为君王,那就让君王来解决这里的问题吧!
赵志平行到近前,视线在诸人身上扫了一眼,道:“不好意思,让各位久候了,请恕罪。”
所有人都沉默,只有斜倚着巨蟒尸体的忻仙轻轻道了句:“沐猴而冠。”
赵志平的目光立即投到她脸上,凝注片刻后,微笑道:“像忻姑娘这般天香国色、文武双全的美人,如果不在历史上写下一笔就黯然消失,难道不是一件非常悲哀的事情吗?”不待忻仙回答,他又转向柳宛筠,道,“柳仙子一身医术几可逆天改命,也不该白白死在这里!”
“逆天改命?呵!却改不了我自己的命。”柳宛筠望着叶映如的背影,以及垂头躬身捂嘴轻咳的秦言,深深地叹了口气。
忻仙慢悠悠地开口了:“你的意思,是让我们都摆成跟你一样的臭烘烘的僵尸吗?真是抱歉,这种事情我干不来。”
赵志平道:“人死一掊土,难道还有香臭之别?再美丽的花朵,终会凋谢,零落成泥,或许经风一吹,就落入了粪坑……”
忻仙皱了皱眉:“你真恶心!”
赵志平瞧着她,唇角含笑,徐徐说道:“这是世人必经的结局。若想留住这美丽,唯有超脱凡俗,贴近大道,方能一窥那永恒的生命。长生久视,万劫不灭,这才是我等该追求的东西,至于那世俗的讽笑,所谓的是非对错,皆为过眼云烟,转瞬即逝,又算得了什么呢?”
“嗯,最后一句倒说得不错……”忻仙语气轻柔,眸中波光流转,似乎已有些意动。
“无聊,都是些老调重弹,空洞无味的言论……”秦言不屑地插了一句。他熟读佛经,虽然时常困惑不解,却也不会被这种空泛言论唬住。不过他一语未完,就觉得喉咙里有些发痒,赶紧又捂住了嘴。
赵志平根本看也不看他一眼,彻底忽略了他,只瞧着忻仙,道:“人死灯灭,就如幻梦一场,归于虚无,所有的声名和赞誉都没有任何意义……”
忻仙一边听一边点头,好像快要被说动了。
柳宛筠忽然转过头道:“忻姑娘,你相信他的话吗?”
忻仙一脸纯真地笑了笑:“好像有些道理的样子,我想再听一听。”
赵志平也微笑:“柳仙子,你不妨静下心来想一想……”
“我只问你一句。”柳宛筠冷冷地打断他,“你肯不肯放过映如?”
赵志平面上浮现为难之色:“小公子从小跟我们一起长大,我也不想杀她,只是仪式若缺少了凤凰血,效果就会差很多……”
“那就放弃那什么见鬼的仪式好了!”这一声来自南面,从一个被蟒尾砸裂的土坡后,露出方秋遥浑身沾满血肉碎末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