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咚咚……”玄关挂着的竹风铃突然响起一串悦耳的铃声,打断了公孙策的思绪。他知道是北厅的中饭准备好了,海瑞在等他下楼吃饭。
缀锦阁是座架空的复式竹楼,共有五间房舍:三间稍大,两间稍小。公孙策依照方位分别取名:东屋(海瑞的卧室),西舍(公孙策的卧室),南苑(书房、活动室),北厅(会客、饭厅、厨房),中房(沐浴、更衣)。东屋、西舍和南苑在二楼,北厅和中房在一楼。
因为他二人茹素,不吃荤腥,所以海瑞就启用了缀锦阁的原有的厨房。每个月初,福伯就会派人送来时令蔬果和柴米油盐。
习惯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梅素心没有穿越前,都是在自己照顾自己,即使在婚后也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在变成公孙策后,整日有人照顾有人保护,就连束发更衣都要人帮忙;现在,公孙策可以根据自己的心情和所穿的衣服,很熟练的给自己挽好一个整齐的发髻。在脚伤未愈的时候,福伯按照他画的图纸,打造了现代人使用的两根拐杖。象如厕,沐浴这两样人生中最麻烦的事情,他都是借助拐杖完成的。这在现代人看来是很普通的一件事,但在福伯和海瑞的眼里,总觉得很神奇。
不久后,公孙策发现海瑞趁他午睡的时候,将拐杖夹在腋下,学着自己的样子在屋里行走。尽管地上垫着厚厚的毛毯,海瑞的动作也很小心,但是公孙策还是醒了。他轻轻撩开帷帐,正对上海瑞不经意间看过来的眼睛。在公孙策还没有出声之前,海瑞哈哈一笑,道:“那什么,我试试拐杖结实不结实。有问题的话,早发现,早解决嘛!”
公孙策淡淡一笑,也不点破,说:“那你现在发现有什么问题了吗?”
海瑞忙将拐杖靠向床边,说:“没有,没有。挺好,挺舒服的。”说完,他很殷勤地将另一边帷帐撩起,顺手拿过搭在衣钩上的外衣,递给穿好鞋子的公孙策。
海瑞坐在一边,不错眼珠地看着公孙策拄着拐杖,在屋子里轻快地来回走动。不禁问道:“明明我四肢健全,又会武功,为什么就是走得没你好呢?”
“那是因为你的脚不疼。”公孙策悠悠喝了一口茶,又说:“喝茶。”
海瑞不觉也喝了口茶,突然睁大了眼睛,低头又闻又看,说:“咦,公孙策你泡的是什么茶?怎么又香又甜?汤色透亮,跟我以前喝的茶完全不同呢!”
宋人饮茶用的是点茶法:就是先将茶饼烤成金黄色,再将茶研成茶末,接着用沸水冲泡、并充分搅拌。使茶与水充分融合,待到呈现乳状、茶盏中出现细密的白色泡沫时,才能慢慢品味。平常饮用的时候,茶叶研成茶末后,还要依人口味,加入各色干果以及姜盐之类的作料和水一起煮至糊状。至于现代人喝的叶茶,就是不用研成茶末的散茶,加以沸水冲泡而成,则是从明朝开始的。
作为拥有现代人思想的公孙策很不习惯,所以一直都是以现代人的方式喝茶。任泽喝过几次后,也赞叹这样的泡茶使茶香和茶色更显清雅,而且爽口,于身心都有好处。
面对思想这么跳脱的人,公孙策不禁莞尔,淡淡说道:“百合花茶。”
其实,海瑞是第二次喝这种茶。只不过,那时的他,一心想着如何向公孙策讨教《明月几时有》的曲谱,压根儿没注意这些。牛嚼牡丹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下的人。
那天,为了打发走这个“好奇宝宝”,公孙策不得不提笔写下包括百合花茶在内的五种配制花茶的方法。海瑞如获珍宝地看了又看,然后将它们仔细地叠好,放入怀中,笑呵呵地走了。当然,公孙策也没有白写。作为交换,海瑞的怀中还揣着另一张图纸。上面画着的俨然是现代各种型号的钩针。
午饭是木耳炖豆腐,青菜汤和一盘烤得焦黄香脆的胡饼。桌上青白黄黑,观之令人食欲大增。公孙策掰碎了一个胡饼,泡在青菜汤里,慢慢地吃完,又吃了几口炖菜,就漱口擦嘴了。反观海瑞,正据案大嚼,好像和食物结下了什么仇恨似的。“吧唧吧唧、咕咚咕咚、咔嚓咔嚓、呼噜呼噜”这样的声音不绝于耳。公孙策并不觉得讨厌,反而觉得有趣,认为海瑞是个真性情的人:不矫揉、不造作,坦诚而直爽。见海瑞吃完了最后一口,满足地打了几个饱嗝,习惯性的伸手准备抹嘴。公孙策递给他一张纸巾,海瑞不好意思地笑着接过去擦嘴。公孙策倒了一杯茶给他后,就收拾了碗筷放到水槽里,又拿了抹布擦干净桌子,盖上桌布,然后就去洗碗,海瑞便拿了笤帚扫地。
这样的场景,缀锦阁里天天如此。记得刚来的时候,海瑞什么都不让公孙策做,也不要福伯送来的仆人,总是一个人忙里忙外。后来,公孙策就用拒吃的行为,告诉海瑞“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并表示“力所能及的事情,绝不会假手他人”。海瑞只有妥协,同时心里还很佩服公孙策这样的世家子弟。
一开始,海瑞还担心公孙策会弄伤自己,摔碎碗碟。结果拄着拐杖的公孙策比他这个四肢健全的人走得还稳当,干起家务活来还要熟练。
午睡起来后,海瑞看到公孙策斜靠在软榻上,用手里的钩针和毛线灵巧地编织衣物,海瑞对公孙策的敬仰之心,就如滔滔江水奔腾不息。当初,他照着图纸的样子,下山找铁匠打造的时候,一度以为那是暗器。后来,公孙策告诉他,那些不过是用毛线来编织衣物的工具,叫作“钩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