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城城外,惨烈无比的厮杀依然再继续。虽然此时的大地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甚至就连最强壮的士卒也感到了深深的疲惫。
但是为了生存和守护或是责任和荣耀,这些个奋力厮杀的将士,却依旧是在每一次的进攻中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奋力的将自己手中的兵器,刺进或砍进了敌人的身体。
故而,每分每秒都有勇敢或胆怯的士卒倒在血泊之中。而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之下,所以为的正义与邪恶,就已经像是小孩子眼中的好人与坏蛋一般可笑了。毕竟此时此刻,所有的厮杀无非就是为了两个字——求活。
是的,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社会制度落后的时代,生存永远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看看这些个在疆场上奋力厮杀的黑衣军士卒们,在一年或者是半年前,他们又何尝不是元蒙朝廷统治之下的纯良百姓。
可是当纯良却无法让他们填饱肚子,下跪和祈祷也无法让他们保护自己的妻女时。失去一切希望的他们,便也只得用自己那渺小的生命进行反抗。所以当张世华给予了他们反抗所用的兵器,并重新给予了他们衣食、保护,乃至于希望之后,他们自也不由成为了张世华最忠诚的战士。
而现在,当曾经统治着他们的元蒙朝廷要重新收走这一切,就像以前收走他们一切希望的时候,他们自也不由选择了跟随张世华奋战。因为这不单单是为了他们的主公张世华,更是为了他们自己和他们的家人。
所以在这样的情形之下,黑衣军所爆发出的抵抗意识自然也是难以想象的。
而尤其是,当他们此时还有一个勇敢无畏的将军带领他们时,他们以少于敌人数倍的兵力,却还在敌人右翼的进攻之下坚持这么久,便也就不奇怪了。
……
黑衣军左翼,在极其靠近前线的那面赵字将旗和一面飞虎旗的旗帜之下,因为刚刚的亲自冲杀,而浑身浴血的赵九也不由挥舞着手中的铁枪,乘骑在战马上高吼道:“将士们,最新的消息传来了,鞑子的炮队已经全军覆没,鞑子的左翼人马也已经在我们的进攻之下濒临溃败。”
“所以,咱们即将要取得最后的胜利了。坚持住弟兄们,胜利一定是咱们的。为了将军大人,为了家园,威武!”
“为了将军大人,为了家园!”听到赵九这般鼓舞人心的话语,前线那些个奋力厮杀的将士们便也不由纷纷振臂高呼起来。
而当他们的高吼声传出时,他们对面敌人的士气,自也不由是一降再降。
毕竟为了不影响士气,太不花右翼的这些个官兵士卒们可是一点都不知道自家左翼的情况。而且也真的就像是黑衣军所说的那样,他们也的确好久都没有听到左翼的炮火声了。
所以这样的事情被他们知道后,对他们这些人的士气,自然也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不过这倒还是其次的。而更加可怕的是,他们眼前的敌人。是的,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敌人,不但勇猛无畏而且还坚韧无比。他们的兵力明明比敌人多出数倍,他们也明明在一开始就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冲锋。
可这依然没有任何用处。眼前的敌人仿佛就像是高山一般,虽然不能说是不可阻挡、不可摧毁。可真的面对仰止的高山,他们这些普通人却还是生出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无力感。
毕竟,可不是人人都是愚公。所以纵管他们这边的将官们在听到赵九的话之后,也就忙着高吼鼓舞士气。但是,这样的行为却依旧是毫无作用。
“奶奶的,混账玩意。来啊,传我军令,但凡士卒有后退后顾者,斩!但凡士卒号有令不前者,斩!但凡士卒有后背有伤者,斩!此三斩之令,当即执行,我就不行这样他们还敢不拼命!”
见到前方的士卒鼓舞不起士气,太不花三万官兵右翼的总指挥官巴雅尔,也不由这般高声吼道。
而他这样的残酷至极的军令在下达了之后,却也的确起到了不小的作用。毕竟在现在这个野蛮的时代,军队本就是用高压和恐惧来锻炼出来的。所以在士卒害怕军法甚于害怕死亡之后,这群官兵士卒自然也就不再怕死了。
这不,当这样的军令被传到了前线每一个官兵士卒的耳中之中,为了不被军法惩罚,这群官兵士卒自也不由疯狂的冲杀起来。
“弟兄们,为了朝廷,杀贼啊!”见到军令起了作用,一名名百户官或者是千户官,也不由及时的高舞这手中那锃光瓦亮的兵器,义正言辞的这般鼓舞道。
“杀贼啊!”惊天动地的怒吼声终于再次从官兵中响起。将官们这样的鼓舞起来多大作用没人知道,但是疯狂起来的官兵士卒们,借着远超于黑衣军的兵力,却还是将兵力远远不如他们的黑衣军压得一退再退。
……
“将军,不行了,顶不住了,鞑子人太多了,咱们还是向将军大人求援吧,将军!”一刻钟之后,被疯狂的官兵士卒压得连连后退,甚至一连战死了上百人之后,赵九身旁的一名将官,也终不由这般对赵九劝道。
然而赵九听到身旁这将官的话,转身望了望之后,却是摇头说道:“不行,打到现在,将军大人那边哪里还有援军。咱们现在前去求援,不分明是难为将军大人吗。难道他们这些个做下属的,还想要将军大人把自己身旁的亲卫都派来吗?”
“可是将军,如果咱们不求援的话,咱们又怎么抵抗鞑子的兵马呢?”听到赵九这样的话,那士卒顿了顿之后,却还是不由这般问道。
而当赵九再次听到这话,却也终不由瞪着那人呵斥道:“怎么抵抗,难道本将身旁这数百亲卫还不能上阵吗!”
这般怒喝一声之后,浑身浴血的赵九也不由推开那人,怒声高吼着,便带着身旁的亲卫军们一起,再度加入了战局。
而有了赵九本人的亲自表率,余下的将官们自也不由跟随者赵九他一起,带着身旁那或多或少的亲卫军,厮杀在了最前线。
……
“该死的,这群黑衣贼都是铁打的吗。都死了这么多人了,竟然还是无法杀溃他们。奶奶的,我就不信了,来拉传我军令下去,军中千户以千户一下职位者,身旁亲卫一律不得超过十人,如有超出者,多出亲卫当立即投入前线!”两刻钟之后,当看到对面黑衣军的阵型依旧没有被他们冲垮时,耐心被彻底消耗干净的巴雅尔便也不由这般下令道。
不过可以看到出,虽然巴雅尔此时已然全无耐心了,但是他的理智还在。所以他并没有强令那些个将官们上前线杀敌,因为同时官僚出身的巴雅尔很清楚他麾下将官们的尿性。
让这些个四肢不勤的将官们上阵杀敌,其性质和让老母猪爬树没差。除了添乱之外,这些人可帮不上什么忙。
所以也正因为这个原因,那多出来的近千亲卫军,被派往前线之后,自然也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多出来的这些人,甚至不但没能帮上忙,反而还因为他们上前线,士卒后面的督战队人数大大减少的原因,让不少在前线拼杀的士卒,重新生出了划水的想法。
所以见到这样的一个反效果出现之后,巴雅尔也不由明白,他刚才下达的命令到底有多愚蠢。
不过在疆场上,将军们下达出的命令,那就像是泼出去的水。在瞬息万变的疆场上,想要收回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巴雅尔现在只能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自己默默吞下自己种出的苦果的同时,暗暗在心中期盼着胜利的来临。
但,上天显然是厌烦元蒙人,继续用他们的野蛮统治来欺压这片土地上生活着的百姓了。所以他的期盼并没能实现,等待他的之时他们左翼的大溃败,及其太不花下达的紧急撤退命令。
是的,太不花的左翼人马彻底败了。虽然太不花在接到求援的消息之后,强咬着牙派出了不少的援军,但是在郭羽和张世辉两面夹击的奋力进攻下,左翼的官兵负隅顽抗的半个多时辰之后,还是因为清格勒被郭羽射杀而走向了溃败。
而在左翼彻底溃败之后,太不花所在的中军,自然也变得空门大开了。所以,心知自己已经是必败无疑的太不花,也并没有继续选择负隅顽抗,而是急忙下达了紧急撤兵的命令,并主动的割舍下了一部分人马,以及整个左翼的全部人马做诱饵,带着剩下的残余部队和较为完好的骑兵部队,选择了逃亡。
而恰恰也正因为他的当机立断,以至于兵力远不如他们的黑衣军并没能在第一时间内形成有效的包围圈,从而使得太不花他成功带着一万五千余人马顺利的脱离的战场。
而在脱离了战场之后,兵力损失惨重且士气大减的太不花,自然也没有再带着这支濒临溃败的人马回大营驻守。而是在取得了少量的辎重之后,便拼了命的向着许州城方向逃去。
所以在用了不短的时间解决了太不花故意舍弃的残余部队,并且来到太不花的大营,接受了他故意留下拖延时间的大量辎重之后,张世华也并没能撵上他,而是让其险之又险的顺利逃走。
而对于这样的一个结果张世华的心中自然也是无比遗憾的。不过再有了太不花留下的四万石粮食,也就是够张世华的全部兵马吃用近四个月大量辎重之后,张世华心中的遗憾自然也削减了很多。
毕竟对于现在的张世华来讲,相比于彻底的消灭太不花,为刘福通白白的做嫁衣,太不花他留下的可以使黑衣军实力大涨的四万多石粮食,明显更有好处。
所以在接下来的日子中,取得了辉煌大胜的张世华并没有着急北上,而是选在好好的襄城休整几天。
毕竟这一战,张世华以一万两千的兵力对四万,虽然说是胜利了,但是张世华自己的损失却依旧很大。
一万两千人马,等到战后清点了一遍却发现只剩下了九千零五十二人,阵亡人数足足达到了三千人。而要是在算上那些个轻伤或是重伤的士卒,那么张世华这一战的伤亡却足足达到了四千人。
四千人马的损伤,相比于一万两千人马,张世华麾下黑衣军的损伤比例都已经达到了三分之一。
所以在知道了这些结果之后,张世华本人也不由暗暗的在心中庆幸了一回。毕竟三分之一的战损伤亡,即便是对于黑衣军来讲也是极限了。
所以在取胜之后,张世华也曾不由想过,如果太不花他们在坚持半个时辰,那么溃败的哪一方,就一定将会是他们了。
不是万幸的是,世界上没有如果。所以这样的想法在一个人后怕的想想之后,张世华便也不由将其抛之了脑后。
毕竟张世华现在还有这一大堆的事情要做,可没工夫胡思乱想。
……
三天之后,在襄城张世华临时落脚的那处将军府内的书房中。
在这一天下午的时段,整整算了三天帐,把自己的脑子算的都有些不正常的代军师赵子玉,和投奔到张世华帐下的秀才,也就是张世华命其处理战后统筹及安抚民生的常锡巧,也不由结伴来到了这里。
“我等拜见将军大人!”书房中,这二人见到张世华之后,自也不由这般对着张世华拜道。
而张世华见其二人如此,面带微笑的对着二人摆了摆手之后,便也不由让着二人免礼。并在这二人免礼之后,笑对着他们问道:“子玉、锡巧,你们来此,可是统筹出战后的抚恤和士卒们的赏赐了?”
“将军英明,正是如此。”因为完成了工作,赵子玉便也不由笑对着张世华拍了个马屁。并在说着话的同时,也将自己一直拿着的账薄,双手呈给了张世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