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韫笙还是没听从沈易臻的话放弃他,没了竹筏,她吃力的背起长手长脚他。她人小力气又小,只能背起他的上半身,而他下半身则拖在地上,一路上留下一道划痕。
阳光高挂,暴晒着大地,地面仿佛可以冒出烟来,没了鞋的苏韫笙只能光着脚,脚心被石子划破和地面温度烫伤,她似没有感觉般,像个行尸走肉一样背着沈易臻一步一步挪动,说什么都不肯丢下他。
没了水和干粮,他们前往祺地小镇的路途更加艰辛。
不过好在她藏了一小袋牛肉干,就剩下水的问题,人三天不喝水就会死,所以她要在三天内走到祺地小镇。
背着他没日没夜的走,累了就停下来偷偷给沈易臻喂点牛肉干,他吃不下吐了出来,但她还硬是塞进他嘴里。
走了两天,汗流得多,又没能及时补充水分,她都要脱水了,每走一步她就喘息一声,心脏跳得异常激烈,似乎要穿透胸膛跳出来。
随着路上的流民越来越多,她预感他们快到祺地小镇了。
“沈易臻,我们快到祺地小镇了。”她干涩的喉间发出沙哑难听的声音,眼睛很红很疼,眼周都是积沉的风沙。
她听不到沈易臻的心跳声了,她不敢回头看他,更加不敢探析他的呼吸。
吸着发干的鼻腔,唇瓣又干又起皮,嘴巴不能做大动作,否则发干的唇瓣就会裂开。
路过的流民撞了她一下,她不稳的身体一歪,差点没摔倒。
“没长眼睛啊!”那流民啐了她一口。
她头埋得很低,卑微如蝼蚁,低声细语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苏韫笙边走边道歉,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吹在脸上的风没那么燥热和耳边的声音突然嘈杂起来后,她困惑抬头看向声音来源。
不远处残旧的城门口有几个身着盔甲的士兵在镇守着,有些流民妄图冲进去,可碍于士兵手中的矛,只能在城门口徘徊。
“沈易臻,我们到了!”苏韫笙激动,身体里涌起了力量,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她背着他朝城门口走去。
好不容易走到城门口却遭到了阻拦,她从衣袖里掏出之前在尸体上扒拉下来的铜板塞进守门的士兵手中。
“几位大哥拿去喝点小酒,我哥哥病重急着看大夫,麻烦通融通融!”她可怜兮兮的对士兵讲道,只差没跪下来求情。
士兵掂量掂量铜板重量,没看苏韫笙,只是直视前方,却也不再阻拦她。
被放行后,她背着沈易臻进了祺地小镇。
因为是傍晚,行人很多,一个两个都是匆匆忙忙的。
接客的牛车吆喝,面摊的叫卖等多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让苏韫笙感受到活人的气息。
“大,大哥,请问医馆怎么走?”苏韫笙拦了一身形看起来削瘦,身着白衣的斯文男子问道,她头低得很低,像只鸵鸟一样,只能看到男子干净的布鞋。
“小乞丐走开,我没钱。”男子皱眉,倒退两步,似乎被她身上的味道熏到了。
“对,对不起……”苏韫笙怯懦道歉,那晚被流民打怕了,抱紧背上的沈易臻抬起脚正欲走,结果眼前一暗,双腿一软,整个人无力倒在地上,她背后的沈易臻也连同一块倒地。
摔倒在地的她连感受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重重喘息,她不行了,她没力气了。有没有人能来帮帮她?帮她救救沈易臻!
在沈易臻摔下地的那一刻,本昏迷的他顿时清醒,张开双眸。
目光触及那倒在地上的背影,他鼻尖一涩。艰难朝她伸出手,小疯子不准倒下,快起来小疯子……
他手伸到一半,还没能碰到她,他又晕了过去,盘旋在心口的不甘无论如何都无法散去。
他就是个累赘,他欠这孩子的无论如何都无法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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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滴——”车鸣声响起,苏韫笙侧首看去,只见大卡车失控朝她撞来。
“啊!”她惊恐尖叫,瞪大眸子,白天光色褪去,目光所触及的是昏黄摇曳的蜡烛。
抬手擦拭额头的薄汗,环视周身所处环境。
残旧的小屋内只有一个倾斜的小桌子,仰头能透过屋顶稻草的缝隙看到一些星光。
身上盖的被子陈旧,补丁极多,但却是很干净,隐约能闻到阳光的味道。
摸了摸身上的旧衣,虽很旧,却很柔软。拉开衣襟低头一看,发现她裹胸的布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比较新的肚兜!吓得她掀开被子,这时发现她的裤子也被换了!
天呐?哪个王八糕给她换的衣服?她是不是被看光了?虽然她浑身上下没啥看头,但她也不想被看光!
就在她抓狂时,木门“咿呀”的被人从外面打开,发出鸣长的声响。
她侧目朝门口看去,只见男子大致十七八岁这里,浓眉大眼,面容干净白秀,身着素雅白衫,削瘦,有几分文人的儒雅。
手里端着碗的他抬眼对上苏韫笙投来的目光,白净面容突儿一红,手中的碗一抖,溢出了些棕色药水。
他低头目光闪躲的避开她的视线,“姑,姑娘醒了,有感到不适的地方吗?”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的脸更加红了。
有几分意识到他在想什么,苏韫笙抓紧衣领,咽咽口水小心翼翼的问道。“我,我的衣服是你换的?”
她的问话换来男子惊慌失措的摇头,活像被人换衣服的是他而不是她。“不不不不不……”结巴严重到只能说出一个字来,眼睛都急红了,活像受了惊的兔儿。
苏韫笙憋了口气,他不了半天不不出个屁来,她差点没被憋死,好心出声让他不要过于紧张。“你你你你你……”
结果刚出声才发现自己也结巴了,原来结巴是会传染的。
两个结巴的人相视,顿然都莫名的笑出声。
男子踏进小屋,将手中的碗放置桌上,郑重的给她行了个揖礼。缓缓直起身后,他歉意深浓的对她道:“小生不知你是姑娘家,冒犯了,不过小生只是脱,脱了你的外衣……”说到这里他撇头看着龟裂的地面,耳廓微红。“后面的衣服都是隔壁阿婆换的。”说完他直视苏韫笙的双眸,认真道:“姑娘你放心,小生会对你负责的!”
苏韫笙被他这一通文绉绉的话说得脑袋发晕,他只是脱了她外衣而已,又没啥,她又不是古时的女子,露个胳膊就不贞洁了,要寻死觅活的。摆手,“无事,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我还要感谢你救了我。我叫苏韫笙,你叫什么?”
因苏韫笙无所谓的话,他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报出了自己的姓名。“在下魏毅。”
说实话,他还真是有些怕苏韫笙让他负责,他一穷二白无所就,姑娘跟着他只会受苦。
“对了,跟我在一块的那个人呢?”突然想起了沈易臻,苏韫笙焦急问道,她把她辛辛苦苦背到祺地小镇的小弟给忘了。
“姑娘是在问你爹是吧。”魏毅和善一笑,“他就在隔壁,大夫看了两回,伤得有些重,可能得养两天才能清醒。”说到这里,他有几分试探的讲道:“他受的貌似是刀伤……”
意识到魏毅的试探,苏韫笙面露几分哀愁。“他,不是我爹,他是我叔叔。”
其实沈易臻看起来并没有老到这种地步,只不过是胡腮好几天没刮且一路上风尘仆仆,人又受了伤,这一加起来,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惫的老态。
“我父母双亡,我叔叔带着我一孤女背井离乡,本想到祺地小镇做点小生意,结果运气不好遇上了土匪,钱财被抢不说,叔叔还受了伤。”说到这里,她一脸落寂,汇聚在眼眶的眼泪欲掉不掉,着实是可怜,好似她口中所说的遭遇就似真的一样。
见苏韫笙实在可怜,魏毅怜悯她,叹息一声。“难怪姑娘你要女扮男装。”
“幸好女扮男装,否则,否则我现在都不知道……”话还没说完她便捂着脸哀哀戚戚的哭了出来。
没想到苏韫笙哭了,魏毅焦急。“姑,姑娘,你别哭啊,一切都过去了不是么!”
捂脸假哭的苏韫笙见魏毅真的相信她的说辞,她这才松了口气,但又有些愧疚。她还真是个坏人,欺骗祖国的小花朵,小花朵实在是太单蠢了,三两句就被她诓骗进去,不像沈易臻那老狐狸那么难骗。
“对了,你叫我苏大圣就好,这个是我小名。”苏韫笙抹了把鼻涕,跟他拉近关系道。
“大,大圣。”魏毅难以启口,怎么都没想到一个姑娘家的小名竟是如此……别致!
“唉!”苏韫笙爽快的应了一声,“我女子身份不便,还请魏小哥帮忙隐瞒一下。”
“姑……大圣无需客气。”魏毅良善一笑,“唤我魏毅就可,自古女子不易,还是大圣的叔叔想得周到,隐瞒性别一事,在下遵从姑娘所愿。”
“多谢,多谢!”苏韫笙感激。
“天色已晚,大圣你先喝了药歇息下,明日再去看你叔叔可好?”魏毅给她提建议道:“你的脚都破了皮,不好走路。”
“可以,太感激你了!”苏韫笙真心实意道。
喝了药,苏韫笙再次躺回床上,感慨自己的运气真好,遇上了一个绝世老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