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钰恩看着她，她说完话就低下头，将脸埋在双腿间，瘦小的身子微微发颤。
暮色朦胧起来，上空露出月牙白，那是个很安静的时候，隔绝了外面热闹地场合。
苏钰恩只觉得心募然一疼，下意识走过去，半蹲在她面前，伸出手轻轻捧起她巴掌大的脸，直到她好看的眸子对上他的眼，苏钰恩才小心翼翼开口：“暖暖，嫁给我好不好。”
嫁给我，好不好。
像一颗炸弹轰入她的头顶，几乎让她神志不清，她看向他，时光募然回首，眼前的人让她分明不清，隔月无数次时光，她还能在听到这句话，那人的眉脸在眼前重叠，在重叠，直至放大到眼前，姜暖干涩张嘴：“容……”
刺耳的铃声在苏钰恩口袋响起，他动也没动，看着她的眼神依旧深情款款。
姜暖猛然回神，苦笑，她怎么就突然想起来……
姜暖眼神不自在移向他的领口，用手拉拉他的袖子，意示他快接电话，铃声却恢复平静。
苏钰恩再次开口：“暖暖……”
扰人的铃声又响起，苏钰恩在心里低咒，姜暖顺势移开他的手：“你先接电话。”
苏钰恩不得已拿出手机，口气怒发：“说！”
不知那头的人说了什么，苏钰恩脸色大变，姜暖好奇望着他，正想开口，苏钰恩扭头对她说：“我离开一会，你在这等我。”
苏钰恩大步流星向前走，神色匆忙握着手机，从而忽略了隐匿在墙边的身影。
姜暖望着苏钰恩走远的背影，他居然向她求婚了，这是她怎么想也没想到的事，心情突然沉重起来。
猛然间想起，她是去洗手间的！容印会不会等着她？想到这，她急忙起身朝庄苑跑去。
在拐角的黑暗处，姜暖的手臂猝不及防被人拉住，她的心一惊杵在原地，她甚至能感觉到身边的温度低了几度。
借着灯火姜暖回头看清他的脸，紧皱的眉头，目光冷凝。
“你，你怎么会在这？”这句话说的一点底气也没有，声音弱弱嗡嗡，姜暖眼神向下，容印左手拿着一件男士黑色外套。
他只是冷冷笑，那双上挑地眸子明亮而诱惑，却笑得让姜暖心发毛。
“那，那个婚礼是不是……”话没说完却不小心咬到舌尖，疼，火辣辣地疼，眼泪都快挤出来了，她不敢叫出声，只好咬住下唇。
姜暖身上的白色外套在黑夜里非常刺眼，容印移开眼，冷哼：“你很心虚？”
这倒是提醒她了，她为什么会要有心虚的感觉，于是姜暖雄赳赳抬头：“你想多了！”
“最好！”容印丢下两个字朝泳池那边走去，将外套往桌上一扔，独自坐在椅子上，掏出烟盒。
容印的烟瘾很大，她不喜欢烟味，可是和她在一起的那几年，几乎在他嘴里闻不到烟味，偶尔在卫生间发现一两个烟头，那时候的她，会拿着这件事一直在他耳边喋喋不休，而容印笑嘻嘻抱着她说再也不了。
后来，她知道容印嗜甜，便在他的口袋里装了很多糖果盒子，如果他烟瘾来了，就吃颗糖果。
姜暖打断回忆，找了个话题，“合同怎么样了？”
容印募然抬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姜暖，我在利用你。”
姜暖睁开微微颤抖地睫毛，沉默。
“呵呵。”容印丢掉烟头，“我会以为姜大小姐对我旧情难忘！”
姜暖捏紧指甲，讥笑：“怎么可能？”
容印抬头，目光幽深，声音低冷：“像你这样不择手段的女人，又怎会懂爱情？”
他的话让姜暖募然一顿，脸色难看，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静谧几秒准备走远，还呆在这干嘛，等着被他羞辱吗？
姜暖气愤，抬脚，却没有看见前面的一节阶梯，一脚踩空，膝盖猛然跪在地上，生疼要炸裂的感觉，上身直直扑在容印的身上。
她的脑袋搁在容印的两腿之间，而容印的手臂下意识抓紧她的胳膊，双腿夹紧她的腰部。
那感觉很怪，包括姿势也很奇怪，姜暖慌乱抬头，嘴边还含着几缕发丝，容印怪异地表情，目光幽深。
“你们……”
饶是容印，在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尴尬，两人齐齐扭头，看着远处灯光下的苏钰恩，他那眼神里包含太多东西。
“我，我们……”姜暖手忙脚乱勾出嘴里的发丝，“不是……”
姜暖推开容印的手，她的手抓紧他的裤子想站起身，却怎么也站不起来，慌乱想解释的表情让容印眼神却越来越冷，夹着她的腿微微用力。
姜暖一急，猛然起身，膝盖的疼重心向后倒去，却忘了身后是游泳池，手还拽着他的衣服，容印也没准备，两人在地上滚了一圈，滑进游泳池，池水瞬间激起一片大水花。
姜暖在水里扑腾扑腾，感觉有人拉住她的胳膊，她慌乱抱住对方的胳膊。
苏钰恩跑过去，蹲在岸边，看着水里狼狈的两人，心里不怎么突然泛起一阵难受。
不过一会，容印抱着姜暖从池子里伸出头，两人立在池中央却怎么都没有动静，
姜暖睁开眼第一感觉，就是冷，池水冰冷袭人，容印抱着她，他身上的温暖让她不由自主想贴近他怀里，头上湿漉漉地水珠滴在脸上，她哆嗦嘴唇睁开眼，对上容印深邃眼眸。
太静谧了，就像穿越的时空，也忽视了岸上苏钰恩的呼唤。
外套不知漂到哪里去了，姜暖单薄的裙子贴在身上，显出诱人的曲线，纵然她全身冰冷也掩不住他全身上下蔓延火热，那种火热直冲心脏，刺激他的大脑神经，容印脱口而出：“姜暖，你怎么就耐不住寂寞！”
姜暖不可置信，几个字从舌尖抵出：“容印，你说什么？”
容印发狂钳住她的胳膊，捏得她生疼生疼，冷冷地说：“他有多爱你？爱你这个为了成名不择手段的女人？”
姜暖在他怀里发颤，眼神看向岸边的苏钰恩，而他脸上已经没有焦急地神情，只是立在那，静静看着泳池里的两个人。
“这次合作你也不是没有好处？全部捐献给红十字，你的荧幕形象又得到提升，报纸会铺天盖地报道你促成容王两家合作，你不就想要这些么？你善良玉女的形象只是骗骗那些人罢了！”
他的声音缓而有力，每个字咬得清楚明辨，眼神冷凝骇人，看着她可怜兮兮缩在他怀里，看着她泛白的嘴唇轻扯解释：“我没有这样想。”
“没有？”容印讽刺发笑：“你可是为了成名什么都能做出来的人！”
姜暖无力张张嘴，是，这是事实。
“姜暖啊姜暖，你最好有自知之明！我不幸福，怎么会让你幸福！”
容印冷漠松开手，姜暖黑白分明的眼珠开始涣散无光，眼皮慢慢闭紧，抱着他的手臂放松打在水上，身体滑进水里，瞬间没入池底。
苏钰恩大吼：“姜暖！”
容印紧抿嘴角，清晰见底的池水下面躺着姜暖的身影，只听见身后传来苏钰恩跳进水里，飞快向这边游来，水哗啦哗啦作响。
直到苏钰恩抱着姜暖浮在水面，容印望着他们，目光冷然，嘴唇微勾似笑非笑。
苏钰恩怀里的人，脸色苍白无力，被水浸透的全身哪怕是昏迷状态也止不住颤抖，苏钰恩慌乱抱着她上岸，随手拿了桌上的外套裹紧她，那一刻，苏钰恩看着还在水里的容印，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再让你伤害她。”
月凉如水，夜森然。
伤害？容印突兀轻笑，月光下，有些苍凉。
他可是从来都不忍心伤害她的人。
他张开双手，就这样直立倒进水里，顿时炸开一片水花，水裹紧他的身躯、鼻子、耳朵被水灌满，很挤却很充实。
她没有和苏钰恩结婚，但苏钰恩却向她求婚了。
姜暖醒来的时候，入眼是白色的墙壁，和浓郁的消毒水。
手上打着点滴，白色药瓶里的药液一滴一滴往下流，她摸摸额头，脑袋有点眩晕，身上的衣服换成了病服。
苏钰恩推开门，手上提着在粥馆买的粥，见她醒了，露出笑容：“你醒了，没什么大碍，吃点东西吧。”
姜暖坐起身，脸色已经好了很多，“谢谢。”
苏钰恩揭开盒盖，病房涌出一阵粥香味，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送到姜暖的嘴边。
姜暖顿了顿，轻声地说：“我自己来。”
“你忘了以前我也是这么照顾你的吗？”
“那不同。”姜暖垂下眼，接过他手上的勺子，一勺一勺往嘴里挑。
苏钰恩苦笑，“确实不同。”
姜暖咽下粥，喉咙的疼让她稍稍蹙眉。
“姜暖。”苏钰恩突然开口，“那件事，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什么事？”姜暖疑惑。
苏钰恩深呼一口气，认真看着她：“你是真不懂还是在装傻。”
求婚？
姜暖眉心轻扭，思索着该怎么回答。
看着她纠结蹙眉思考的模样，又紧张咬嘴唇，苏钰恩叹口气，气自己是否操之过急，让她没有心里准备。
但是，他等不及了，“暖暖，你觉得一个男人为什么要多年守护一个女人？”
姜暖头低的更低了，她怎么会不懂，她甚至比谁都懂，只是无法回应他的心意。
“三年时间还不够么？我等了一个三年，还会等两个，甚至三个，可是你希望我继续等下去吗？”
“我，我当然不想。”
苏钰恩轻轻笑，那笑容带着苦涩，她的不想，并不是她爱他，而是她下一句是拒绝，因为他太了解她了。
“我很谢谢这些年你和季姐给我的帮助……”
苏钰恩沉声打断她：“不要说了！”
姜暖却没看他，继续说：“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就没有现在的姜暖，可是，我……还是要拒绝你，对不起。”
苏钰恩苦笑，姜暖的话他并不意外，甚至如他所想一般，她的拒绝从来都是理直气壮，她不会给人机会，也不让人有一丝期待。
这些年，他足够了解她，但也仅仅是了解，他不姓容，而是姓苏，她有她的雷池，不让他轻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