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1 / 1)

深夜的洗车行里,两个值夜的伙计都睡了,反倒出动了洗车行的老板厉家晨,亲自来给卓然开机器。

厉家晨和卓然是同一年来到这个城市的,卓然来上大学,厉家晨来打工,坐着绿皮车,颠簸了几天几夜才踏进这个不一样的世界,和当年众多和他们来自同一个镇的北漂族相比,他俩或许都算幸运,一个成了洗车行的老板,一个成了公司金领,其他人,或许早就回到了生养他们的小镇,或许还在城市的一隅租住着廉价的群租房,只为圆一个越来越渺小的梦想。

厉家晨最爱捣鼓破车,那边机器开着,正给卓然洗着车,那边他还躺在架高的办报废小车下修着底盘。修了一半,突然从车底下探出个脑袋来:“卓然,虽然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回答我,但我还是想问,你怎么又跟她搞`上了?”

她?

除了是指还躺在被洗车辆的后座睡得无知无觉的许唯星,还能指谁?

“别瞎想,我跟她现在是同事。”卓然回答的倒是轻巧。

厉家晨撇撇嘴:“当年你为了给她准备生日礼物,又知道怎么都比不过其他人送她的那些贵重物品,就自己跑去学做项链,结果最后你还被她劈腿外加甩人,你现在还乐意跟她共事?这事要搁我身上,绝对一辈子不想再见到她。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何止他不知道卓然到底是怎么想的?连卓然自己都不知道,就如之前的酒会,他意识到她在看他,就越发要表现得和那女星相谈甚欢。无论他现在多少岁了,都还是那么幼稚的想要在她眼里找到存在感——这是因为还爱着?抑或单纯的只是因为当年被甩的是自己,所以不甘心?卓然想过这个问题,暂时还没得出答案。

又比如再之前,他大晚上的跑去温泉池找那条项链,浮浮沉沉了几十次,终于从池底摸回了那条项链,本来是想给她送回去的,最终却莫名其妙演变成了领着一帮人杀到她的房间,而那条项链,至今还塞在他的皮夹里,连同他们的那张合照。

此时此刻,卓然终于找到了一个词来形容自己的这一系列行为——卑微。

卓然无奈地摇摇头。

卓然神思飘远的同时,车也已经洗好了,厉家晨从那辆破车底下钻出来,去看看车洗得怎么样了。

卓然摸出钱夹准备掏钱,被厉家晨阻止了,“你给钱就是没把我当哥们。”厉家晨说着便转移了话题,透过车窗指一指车座某处闪烁着的亮光道,“你看看是不是你手机响了。”

卓然走到车窗旁一看,确实是手机屏幕在闪烁,但不是他的手机——

是晟峻发给许唯星的一则微信:“安全到家没?”

卓然驾车驶离洗车行后,搁在副驾驶座上的许唯星的手机又亮了两次,卓然看都不用看都能猜到晟峻大概又发了些什么过来。

车后座的女人睡得越发香甜。卓然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突然她的手机就震了起来。

手机震动停了又响,直到卓然把车刹在了十字路口的红灯前,手机已经进了两通未接电话,后座的许唯星几乎要被吵醒——卓然分明见睡梦中的她眉头紧了紧。

于是在手机第三次欢快地震动起来时,卓然一把拿起手机便解锁接听。

晟峻的声音即刻传来:“怎么不回消息?酒会上喝懵了?”

“……”

“喂?喂?”因为这边没动静,晟峻的音色明显得紧绷了几分,隐隐透着担忧。

卓然终于打破了此前的沉默:“放心吧,她跟我在一起。”

“……”

“……”

***

许唯星半夜就醒了。

睁开眼睛,周围一片昏暗,她只觉口干舌燥,下意识地伸手摸向床头灯,却扑了个空——床头灯不在它该在的位置。

她揉着紧绷的太阳穴坐了起来,双眼渐渐适应了周围的光线,好歹是透过窗帘缝隙里渗进的一点月光分辨清了,其实这也是她自己家。

她在自己家醒来……不对,这确实是属于她的房子没错,可如今是卓然租住在这儿。

所以说……她、现在、正睡在卓然家里?

至于她怎么会在这儿,许唯星一点印象都没有,她寻思了半天,再也坐不住了。屋子里一点其他动静都没有,许唯星赤脚踩在地板上,脚步声闷闷的,她的心也是闷闷的,直到走到了浴室门外。

浴室的门没有关严,许唯星能听见清晰的水声。

她赤脚踩在地板上的那点声音早就被水声盖过,她在暗,对方在明,真的太容易就让她看清了干湿分离间的玻璃门上,倒影出的某个人朦胧的侧影。

或许她现在就该离开这儿?走得悄无声息以免撞见了尴尬?

就在她这么思考着的时候,水声停了。没有了水声的遮掩,许唯星深怕自己的脚步声一重,就要被逮个正着。

浴室里一点声音都没有,许唯星忍不住开始咬手指头,寻思着他应该还在擦身,自己还有时间离开。可就当她迈出一步准备溜的时候,浴室门豁然拉开。

腹下围着浴巾、浑身湿漉漉的卓然就这样,出现在了她面前。

“你好,偷`窥狂。”

卓然勾勾嘴角,看着她说。

***

这个场景其实似曾相识。

只不过当年是她住在这间带浴室的主卧,也是她,洗完澡后裹着浴巾出来,见到门外的他,便戏谑地逗了一句:“你好,偷窥狂。”

那一年的卓然暑假没有回家,留在本市打工,父亲一直对这个品学兼优的贫困生很是优待,就连公干出差,都不忘嘱咐许唯星,让她有空去看看这个弟弟,她当时也没别的想法,只是奉命行事去了趟他租的房子,不成想他住的竟是地下防空洞改造的廉价短租房,环境很恶劣,她在那儿待了不到五分钟就想走。

卓然一直是十分懂得察言观色的人,她没明说想走,他已给她找好台阶下:“时间不早了,你下午还要上班吧?我送你出去。”

许唯星没拒绝,他便陪着她到了路边打车,目送她上了出租车后,他就从兜里掏出了一把领钱,纸币顺平了之后想要递给司机。

许唯星立即就急了,立马拦下了他:“不用不用。”

那时候的卓然还很青涩,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你是特地跑来看我的,还给我送了那么多吃的,车钱当然得我付。”

那一刻许唯星觉得特别心酸,打心底里心疼这个男孩子。晚上下班回家后,脑子里全是他小心谨慎地把顺平了的纸币递给司机的画面,那是真的是心念一动,都已经晚上11点多了,她打了辆车就直奔他住的出租屋,跟个打劫的似的把他的房门敲得震天响,那房门的质量有多差许唯星至今还记得,因为她当时那样频频猛敲,那扇房门就震得跟快要倒塌了似的,直到卓然急匆匆打开门,原本还有些睡眼惺忪的他,看见她就愣了。

“要不你别住这儿了,我家里有空房间,你搬过来住吧。”当时的许唯星觉得自己说出这话时,就像一个救世主。

如今再回想那一刻,或许……可能……也许,其实早在那一刻开始,她就被这个笑容青涩、长相干净、五官俊俏的年轻男孩的美色所吸引,以至于一步一步犯了混,最终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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