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宁城最大的酒楼,永平府的各级文武和勋贵、士子们济济一堂,大家在喝庆功酒。张大人由于刚刚升两级不到半年,所以还是留任知府一职,只不过加了几个虚衔以为表彰。
酒席上张士良让黄胜和父亲以及王遥、黄奕去京师谢恩,还告诉黄胜,说不定皇上会亲自召见呢。黄胜在十几天前接到的封赏圣旨,他倒是没有太多激动,大大方方给了宣旨太监一千两银子打发了。
黄胜趁着大家都赞同,众口一词让先生牢牢抓住这个简在帝心的机会时,来了一番长篇大论。意思就是自己虽然不是东林党,但是也敬佩东林党杨涟、左光斗、魏大中、周朝瑞、袁化中、顾大章六位君子,现在他们尸骨未寒。
我们父子兄弟都是读书人,怎么忍心去京师为自己一己之私向阉党折腰。我们始终认为君子不党,结党营私这样的事情永远不会干。我们以后做官也是孤臣,朋友遍天下,道义藏心中。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所有人都不敢搭腔。好多文官都热泪盈眶,他们都在大口喝酒,想把自己灌醉。看来这些人里面东林党人不少。
游击将军包猛子大咧咧道:“先生不想去,不去便是。皇上人很好很和气还请俺吃饭来着,他不会怪罪先生的。反正先生让俺怎么做俺就怎么做,学生军就是学生军什么党都不是。”
美人何湘看到酒宴上气氛紧张,知道这里阉党也不少,替黄胜捏了一把汗。她是书香世家自然对东林党是高山仰止般膜拜的。听了黄胜对东林六君子的赞扬,心里无限欢喜。
美人妙目看着一身凛然正气的黄胜,心里有些发虚,他明明是个视高官厚禄为粪土的君子呀!为什么平时就喜欢装小人呢?其实黄胜太坏了,他挑这个时候和阉党划清界限,向东林党伸出橄榄枝,又阐明自己不党,一箭三雕之计也。
王遥和黄奕心领神会,两人站起来和黄胜碰杯道:“朝廷不给东林六君子平反,我兄弟二人也学兄长誓不进京。”
黄胜父亲黄逸洲腿已经吓哆嗦了,这个儿子也太不晓得天高地厚了,权阉魏忠贤可是九千岁呀!他要是追究起来,咱们安有命在?但是他心里却是爱煞了自己的儿子,儿子有气节,老父不及也!呜呼,得子如斯夫复何求?
黄胜只不过是表达了对东林六君子的同情,又没有叫嚣着和阉党对着干,这有什么关系,咱们是读书人理应如此。况且三天后BJ会很忙,谁还有空理会今天的闲事,今天都五月初二了。
但愿天启大爆炸不要发生吧!自己已经尽力了,王恭厂的火药被自己和自己的忽悠应该被调运出了八成出头了,如果是事故引起的爆炸应该威力有限了。
黄胜对张府台施礼道:“张大人,我父亲告假几个月,他也不想此时进京。如果朝廷问罪,咱们父子不要这个官职也罢,从此隐居山林不问国事。张大人还请多担待些个。”
张士良张大人其实是东林党,只不过不是什么干将。他看到黄胜对东林党的态度早有拉拢黄胜的意思了,如何不答应。
他道:“小先生放心,只管和你父亲回去。你们有功于国,想必天子不会怪罪,你们明天就回去不可迟疑。”
张大人心肠蛮好,这里可以说是天子脚下,缇骑飞马而来一天就到了。以防万一他安排黄胜赶紧回家。到了南直隶有魏国公和一帮勋贵帮衬着才能够万无一失。
今天酒席上出了这样的事情,勋贵、士子都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虽然勋贵大多数不怕阉党,但是他们也没有牛到跟阉党叫板,那东缉事厂可不是吃素的。
大家立刻达成共识三十六计走为上。第二天天刚刚亮,大家就统统在船上等黄胜了。勋贵、士子们都睡不着,四更就起来打点行装准备开溜了。
黄胜和王遥、黄奕都是睡得美美香甜,这一趟太值了。救了许多大明百姓,捞了好大名声,赚了好几十万两银子、开走了六百多条海船,还得了官身中了秀才从此以后不管能不能中举都是士大夫了。只不过科举出身的文官看不起他们这样幸进的官员罢了。
黄逸洲同志是彻夜难眠,早早就起来了。他已经看了不止一次酣睡的儿子了,他也实在是佩服儿子的定力,如此这般他还能睡得这么香甜。
包猛子也早早得到小公爷徐文爵的通知,让他准备溜之大吉。学生军的效率是最高的,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搞出来的近五百吨火药已经分批运走了,后面还有陆续运来的就存放在抚宁码头了,反正以后这里会用得着。黄胜怎么可能在自己的座舰上装运大量火药,那样太不安全了。
游击将军包猛子也没有太多要带着的物事,因为郑九是操江提督抚宁后勤基地的把总,他挂扬州卫正四品指挥佥事的虚职。
黄胜安排了黄永发做政治文化训导员,马韬副训导员、张立才为副把总,王连发、李有理、许祖民为政治文化指导员。这里以后要发展成为拥有对抗建奴一万以上部队攻击的能力。现在还只有一个把总,也就是三个百总,不到四百人的学生军编制。就这个编制还不满员,现在满打满算只有两百多人。
学生军的训导员,指导员,教员都有朝廷的卫指挥千户、试千户、百户等等对应的官身。黄胜就是有意如此,自己给个什么政工干部,老百姓又不认得,这样起不到鼓励大家上进,获得高官厚禄的先锋带头作用。
包猛子带着一个小旗的学生军在黄胜休息的门口静悄悄的等黄胜起床,他可不敢在没有大事的情况下叫醒黄胜。那些勋贵、士子已经派人来看了黄胜几回了,也早早起床的何湘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自己来到床边叫黄胜起床,谁知被黄胜假装没睡醒搂搂抱抱吃了一阵豆腐。还好听见黄逸洲的咳嗽声,何湘才面红耳赤的逃脱了坏大人的魔爪。
黄胜看着父亲哀怨的眼神,知道自己又做对事情了。如果不是自己有意为之,父亲肯定就在今天屁颠屁颠的去叩谢皇恩了。算算时间正好赶上天启大爆炸。历史书上又没有写具体遇难人的名字,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南直隶扬州府泰州士子黄逸洲呀!
来到抚宁海港码头,和众人一一道别时,黄胜在张弛老爸的耳边神秘兮兮道:“张大人,你火速派人飞马去请京城里住着的好友,让他们五月初六来永平府赴宴,就说你五十大寿。你不要问为什么,也不要泄露是我说的。这样做对你和你的好友都是大有好处。还有让你的亲朋好友都要来参加你的寿宴。切记、切记。”
张大人今年正好五十岁,但是生日不在五月初六,而是在八月份。听黄胜这么一说聪明的他已经知道此事必有蹊跷,没关系早一点过生日无妨,立刻写请柬遍请好友了。
时间紧急所有家丁都飞马而出了。张大人如果听话又会多救几个人,这些人以后一定会领张大人的情。他们还会疑神疑鬼,猜测自己有未卜先知的超能力,以后对自己会盲从的。
虽然这些人未必就会死在天启大爆炸,但是他们能够在爆炸前两天离开京师,以后再回头看爆炸后的惨状,应该万分庆幸自己当时不在现场的。
天启六年五月初六,黄胜、黄奕和王遥早早就起床了。黄胜已经给船队发出了一级安全防范准备。要求徐文爵、张弛、郑元荣他们都穿上藤甲,要求学生军把所有的藤甲都穿上,铁甲都脱了。让没有藤甲的人都要看好一件可以充当临时救生器材的物事。一时间风声鹤唳,大家都茫然了。
还好在黄胜的积威之下连那些嚣张的家丁、家将都乖乖地服从命令了。黄胜三人都用望远镜往东面京城的方向观察,他们心里都在默默地祈祷,这个鬼神莫测的时刻不要到来。
勋贵、士子们看着平时风轻云淡的先生黄胜,现在一脸的凝重,知道可能有大事发生。他们也有样学样,纷纷拿出自己的千里镜往西面眺望。
大概在巳时,东面京城方向的天空变得诡异起来,明明是晌午时分却如同烧起了晚霞良久才散去。还好海面上波澜不惊,没有海啸发生。
到了中午黄胜才松了一口气,颓然坐到椅子上。身上已经是大汗淋漓了。王遥黄奕也同样如此。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些怪异的景象,他们议论纷纷,有人说看到了一个火球落下来了,有人说看到一股烟气直冲云霄,有人说看到一根带子一样的光线。
黄胜累了,什么都不想说。自己虽然努力了,但是该来的还是来了,人不能胜天!真是如此自己岂不是螳臂当车,这时的黄胜心里无限凄苦,心灰意冷。对徐文爵他们摆了摆手,自己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