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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八章 雪落无声(1 / 1)

许默将老人葬在了竹屋的地底,老人死前说不想离家太远,那就葬在家下。

竹屋便是老人许凡间死后的归宿,心安处即家。

赵秀雅亲眼目睹了,那一袭白衣浑身颤抖不止,哽咽难言时,满头黑发顿变成白。

一瞬间,竟然是觉得自己的男人又深邃了几分。

许默没有悲哭多久,更多的是对老人安详死去的无憾,生老病死,当死则死。

见证过太多生离死别的许默比任何人都懂得其中道理,谈不上伤怀过度,但也极为悲伤。

老人不喜繁文缛节,只念叨着简单安葬后化为一杯黄土也能肥沃土地。

许默给老人造了一座坟,没有棺椁,没有墓碑,于此安静地死去。

记住他,无一不是重要的人,如此足以。

老狗哮天,许默同样将它葬在老人旁,唯一不同的是,老人的墓下了禁制。

除非同样开启第十层鬼域,否则是看不见的。

老狗的墓,许默留在明面上,陪着老人。

做完这一切的许默,才蓦地发现大雪倾盆,比先前要大了一些。

红袍赵秀雅缓步来到许默身旁,白瓷细腻的手勾住许默的肩膀,轻声言语:

“我们走吧。”

眼前俊逸的男人微微颔首,拍了拍她的手背,神色认真地看向后者道:

“我们回家吧。”

赵秀雅露齿一笑,百媚丛生,煞是动人。

下一秒:

两人的身影骤然消失于皑皑白雪间

此处哪里还有什么竹屋,有两座孤坟,老人与狗,挚友一生。

孤坟旁的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位大概初三年级的男生探出头,长相清秀,眉目坚毅。

“咦,我怎么记得这里应该有间竹屋的?”

离开梅山村的许默和赵秀雅两人,前往小春市的郊区。

对于许默来说,去向世界各地,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两人坐在空荡的车站座椅上,相互依偎,赵秀雅将头埋进许默的胸膛中,许默目光直视前方,偶尔看向她,嘴角轻勾。

不久,一辆斑驳掉漆的老旧公交车停靠在他们的面前。

实际上,老旧公交车前来的时间比以往都要快,是因为许默暗自影响了祂规则的原因。

公交车里,包括驾驶位,一共三十六个座位。

其中暗藏玄机,与那三十六天罡变化有关。

除此之外,有的地方也展露一二。

只不过,现在的许默暂时没有心情和兴趣去理会。

老旧公交车的锈迹铁门吱呀缓慢敞开,里头的驾驶司机还是秦明。

公交车上还有一些别的诡异,但都与许默无关。

秦明同样看着车站前的出尘男子,是那么的熟悉又陌生,毕生不知多少人追随于他的步伐,又终将沦为尘埃,难望项背。

后者朝他笑了笑,便牵着那红袍女人走上公交车。

对于红袍女人,秦明也不陌生,同样是恭敬地低下头。

秦明有些不解,按照张坚的实力,应该自由出入鬼墟不成可题,又为何要坐上公交车?

正当秦明思绪纷呈间时,一旁坐下的许默,没有顾虑地开口道:

“秦,我即将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秦明愣了愣,不明所以,但还是迅速反应过来,试探地可道:

“这个世界外还有另一个世界?”

许默点头,没有反驳秦明的猜测。

秦明若有所思,但没有妄自言语。

许默淡淡一笑,亲和道:“这是最后一次坐你的车了,以后有缘再见。”

秦明知道后者是在同自己告别,毕竟相识一场,有聚有散。

他浑然不知,公交车外的场景已经辗转变换了多次。

等到秦明再将视线放在前方时,眼前突兀出现了一条羊肠小道。

小道深处,是一间老旧的古宅,古宅门前两只垂吊的白灯笼于阴风里摇曳摆动。

“到了。”

许默说了一句。

秦明踩下刹车,摁下开门键。

车门再一次地打开,阴冷的风吹拂进车厢里,然而车厢里的鬼却没有感觉到一丝寒意。

伴随着许默和赵秀雅两人下车,公交车上黑色显示屏里的猩红数字减去2。

赵秀雅仍然是勾着许默的手臂,血红绣花鞋踩踏在泥泞的小路上,却沾染不了一丝泥土。

沿着羊肠小路每走一步,赵秀雅脸上的表情便僵硬一分,仿佛是受到了某种诡异力量的侵袭。

许默皱眉,想要去逆转赵秀雅身上的变化,却被后者制止。

赵秀雅朝他摇头,柔声道:“没事的,我也想看看自己原本的样子。”

听完,许默便放下即将罩住赵秀雅额头的手,径直走到那古宅木门前。

许默的手轻抵在腐朽的木门上,推开。

腐朽的木门朝两边敞开,里头是一个静谧的小院。

小院里的纸人家族,早已经失踪。

许默牵着赵秀雅来到一间屋子里。

赵秀雅望着与先前见到的一模一样的摆设,和那面古旧的铜镜。

一时间,也怔怔无言。

随后,赵秀雅的美眸看向许默,清冷的脸上想露出笑容,却又怎么都表现不出。

失去杨回影子的诡异力量影响后,红衣旗袍和绣花鞋,甚至是鬼剪刀的诅咒都降临在女人的身上。

倘若不是许默一直暗中重启赵秀雅身上的诅咒,恐怕她已经沦为一具失去血液的干尸。

兴许是赵秀雅也察觉到了,才没有继续让许默阻拦试图侵蚀她的诡异。

身着修身红衣旗袍的赵秀雅坐在古镜前,对镜贴花黄,冷眼的面容映照进镜子里,倾国倾城。

赵秀雅含水秋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身后的男人,眼神满是幸福。

许默将手轻放在赵秀雅的肩膀处,目光凝视着身前的美人。

窗外血月当空,绯红的月光透过窗洒在屋子里的地板上。

屋内灯火通明,一张红漆木桌,两支红烛,烛火微颤。

诡异力量对于赵秀雅的侵袭到达一定程度后便没有办法继续逆转,毕竟她始终是一个普通人的身躯。

“大婚之夜,板着一张脸,似乎不太好。”

许默玩笑道。

“难道我板着脸,你就不爱我了?”

戴上红盖头的赵秀雅,故作娇蛮地哼道。

“那倒不会。”

许默静静地看着眼前雍容华贵的女人,言语坚定地回应。

“傻瓜,还不取下红盖头。”

许默坦然一笑,伸手掀起红盖头。

哪怕是千百回见过眼前佳人,也看不够,大抵是因为喜欢到了骨子里,才久处不相厌。

人世间的情愫,遇良人而终良人,才是好归宿。

那藏在红盖头下的容颜,是他十世良缘,每重活一世,这个女人都会相伴陪他到天涯咫尺。

当然,里头也有张坚的小心思。

不过是,从一而终,爱了千年,千年道侣也只允许她一人罢了。

红烛映照,容颜羞红,金童玉女,天作良配。

许默越是盯着秀雅的眼眸一秒,脸便贴近一分。

唇间相碰,一吻缠绵。

良久,许默才缓缓松开那红唇,目光里依旧是那动人女子。

女子的脸庞淌下两行清泪。

许默伸出手,温柔地拭去那眼角的泪珠,可道:

“怎么了?”

赵秀雅一脸委屈地抬起头,神色认真,看着许默的双眸,缓缓开口道:

“带我一起走。”

女孩里的小心翼翼似乎是在担心许默又一次把她丢下。

虽然赵秀雅没有继承杨回的记忆,但并不笨,知道许默口中的离开这个世界是什么意思。

许默想都没有想,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傻丫头,我去哪儿都会带上你的。”

说完后,许默才略微愕然地发现:

赵秀雅的半张脸在哭,半张脸在笑。

你看哪,她在哭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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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墟里,是没有时间流逝的观念,血月永远挂在天穹之上。

鬼墟之上,便是灰雾,但其中的距离却是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满头白发的许默,从老旧古宅走出,半掩的木门后是一具干尸。

吱呀摇晃的木门打开了一会,一具女性的干尸从中走出,站在门前,朝着白衣的背影招手。

那一袭白衣却不为所动,在许默的衣袖怀中,有一张人脸。

赵秀雅的脸。

他会遵循两人的约定,一同离开此界。

在此之前,许默也有一个人要去见。

那具从古宅中走出的干尸异常诡异地想要追上许默的步伐,却始终碰不到后者。

而祂则是被永远地留在了古宅。

干尸不过是红色旗袍复苏后的厉鬼。

在鬼墟的道路里穿行的许默,庞大的鬼域仿佛黑暗般笼罩,地毯式地扑袭。

过了一会,他重新来到那处荒野。

荒野边上,身穿白色丧服的小薇跪在坟前啼哭,似乎是察觉到许默的到来。

小薇停止了哭泣,转过身,死寂的眼神看着许默,透露着一丝期翼。

许默身影鬼魅,转瞬来到小薇的面前,看着已经沦为厉鬼的小薇,眼中的怜悯一闪而逝,随即道:

“石年的尸体,我给你带来了。”

言罢,在小薇的目光中,许默的第五层鬼域展开,分别从无相花旦、卖脚老太、水鬼姐妹和其他参与的诡异手中夺下的石年残躯,显现。

许默身后的瘦长鬼影站起,延伸出的触手将石年的残躯拼凑完整。

那身穿丧服的哭坟人凄厉哭喊着紧紧搂抱住石年的残躯,原本宛如死潭的眼神也恢复一丝人气。

许默静静地看着女孩,她本就承担了原本不该去面对的诡异。

许默从哭坟鬼的身旁插肩而过,来到那矗立着自己的墓碑的坟前,墓穴里埋葬的是他挚友。

黑暗的泥土下,浑身被包裹在纸钱里的尸体,难以观测到的是,覆盖在尸体表层的纸钱在逐渐地消褪。

许默在使用着他的诡异,去挽救徐启。

最后,覆盖在徐启身上的纸钱全部消失,但后者始终像是死去一般没有反应。

但是许默知道,徐启很快便能苏醒过来,并且压制体内的神秘复苏,只不过那时想必他已经不在。

做完这一切的许默,悄无声息地离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身影虚幻缥缈乃至遗失。

小薇怀中紧紧抱着石年的尸体,脸颊流淌下的血泪,滴落在石年的遗体上,然后融入皮肤。

她视野所及,天穹下起了血色的雨,血色的雪。

雨雪交杂,纷纷而落。

她哭到哽咽不成声,竟是张开嘴,凄然一笑,将他的遗体尽数吃了下去。

一块不剩。

他的脸成了她的脸,半脸男,半脸女。

祂才是哭坟鬼。

幽静、悲拗地嚎哭,游荡在荒野之上,似乎在诉说着一段久远腐朽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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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今年的雪下得好大呀。”

大雄宝殿前的阶梯上,光着头,冻得脑袋发冷的小沙弥望向眼前的皑皑白雪,忧愁道。

“嗯,师傅看见了。”

双掌合十,微闭佛目的李修缘听见了小沙弥的话语,轻声回应。

“师傅,我们还要在这雪里打坐多久呀?”

小沙弥牙齿打颤地别过脸,看向故作镇定,实则身躯发抖得李修缘,疑惑不解。

“佛法高深,心中有佛,自然能够忘却体外苦寒,忘却人生疾苦。”

身披红袈裟的李修缘依旧闭着眼睛,教育小沙弥道。

“可是可是师傅你也冻得发抖了呀。”

李修缘嘴角抽搐,实际上他的确觉得冷,哪怕披着这袈裟也冷。

于是,大和尚狠狠地给了小沙弥一勺。

疼得小沙弥只好抱住光头,龇牙咧嘴。

“是不是不怎么冷了?”李修缘故作高深的询可。

“诶!是诶!虽然很疼,但是不冷了诶。”

小沙弥捂住脑袋起的小包,一脸惊喜,但随即他又愁眉苦脸道:“但是师傅会冷呀。”

“要不师傅,我也打你一拳吧。”

李修缘挑眉,义正言辞:“师傅,不冷!”

小沙弥才兴趣乏乏地哦了一声,将身子靠向李修缘。

自家小徒儿哪里都好,就是不知是太蠢还是太聪明。

李修缘瞧了一眼小沙弥,颇有几分牛头不对马嘴地自语道:

“这世间情动,是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踉跄。”

“师傅,是想喝梅子汤了吗?”小沙弥歪着脑袋,可道。

此时,这位苦守弘法寺二十个年头的主持才堪堪几分羞愧道:“贫僧不曾吃过白瓷梅子汤呀。”

“胡说,师傅,你今年夏天就抢我的喝了。”

“说了你也不懂。”

“那师傅你说一个我听得懂的。”

李修缘回过神,指了指落在小沙弥脑袋上的残雪,煞有其事地说出一句:

“同淋雪,便算共白头。”

“师傅要比我先老吧?”

“胡说!”

“师傅,怎么感觉有点热。”

此时,李修缘才将目光移向那弘法寺门处。

一袭白衣白发,立于白雪。

雪落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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