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松吐了血,病势更危重,整日高热不退,昏迷不醒。
容华去侍疾,总能听到许松说胡话,不是昏昏沉沉的喊“阿芸”,就是迷迷糊糊地叫“阿妹”,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许墨整日泡在听松院中,没日没夜的照顾着许松,连“月苑”都不再去。
容华瞧着许墨,发觉他眉目焦愁,眼窝深陷,神情飘忽,面上细细绒绒的胡子也全都冒出了头,再没有平日里的整洁。
唉,不知许墨有没有感觉自责,毕竟是他触怒了许松,才引得许松吐血昏迷。
其实,前些日子,许松听说容华遭了刺客,坠落悬崖,不知生死,焦心不已。
许松怕许家后嗣无望,从前所有的盘算都落了空。
他心下又急又痛,但却无可奈何,只能一边着人查探刺客、找寻容华,一边又想了许多补救的法子。
许松的身体本来就差,还有些陈年老疾,如此耗费心血谋算,身体哪里能承受得住?
果然,还没等把容华找到,许松自己倒先病倒了,旧病复发,来势汹汹,连床都起不来。
后来,容华被许墨找回来,许松都未见好转。
容华听说许松病了,几次去听松院拜望,都被许松遣人回绝了。
许墨呢,一开始忙着找寻容华与江流石,找到他们了,又只忙着亲自看顾江流石,并不怎么管许松。
好在许府势大,并不缺杏林圣手,许松经过多日的调养,总算好了些,能稍稍走动。
许松看重许府,刚好了些,就打问许墨与容华的事,底下的人再不敢隐瞒,只好实话实说。
他听说许墨这一个多月,只泡在“月苑”,从未回过梨白院,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把江流石撕碎。
于是,许松身子还没好利索呢,他就遣人叫了容华与许墨来用膳,想要敲打敲打他们。
毕竟,在许松眼中,许府的子嗣是头等大事,其他的事都可暂且放一放。
哪里知道,许松还没来得及敲打什么,就被许墨气得吐血昏迷,病势再次危重呢。
这天夜里,容华又陪着许墨,一起给许松侍疾。
许松仍旧发着高烧,迷迷糊糊的转醒了些,他睁开眼,声音嘶哑,却晓得要水喝。
容华听得真切,连忙端来了一杯温茶,用了汤匙,小心地喂着许松。
许墨见许松好像醒转了来,喜得神清气爽,竟然亲自奔去了门外,提溜了几个御医来。
御医这些时日,怕王爷把许大人的病,怪罪于他们医术不精,早已是胆战心惊。
因此,那几个御医见许松醒转了过来,连忙跪伏下去,替许松号脉。
容华喂了些水,见御医来了,就打算收拾一下,退下去,怕打扰到御医号脉。
哪知,容华刚一转身,许松就抓紧了她的衣袖,悲悲切切的喊了句。
“阿芸,不要丢下哥哥!”
容华回了头,看向许松依旧残留着年轻时候的俊美容貌,脑中灵光乍现,却倏忽而过,没来得及抓住。
容华索性坐了下来,想再听听许松说什么,看能不能把脑中刚刚那丝灵光抓住。
不想,她屁股还没坐热呢,许墨就把她扯了起来,许松刚想再喊什么,许墨却迅速点了他的穴,还把许松抓着容华衣袖的手也扒开了去。
“公主万金之躯,万万不能沾染了病气。还是请公主回去,这里本王照顾即可。”
许墨一边把容华推向门外,一边装作温柔体贴的说道。
容华几乎郁卒,好个许墨,我照顾这么多天,你也没说会沾染病气,如今看许松可能要说出你们许府的秘密,你就急着赶人。
赶人也就罢了,还要在御医面前做个善解人意的样子,去博你的好名声,当真虚伪可恶。
待要把容华推出门,许墨却反手把她一拥,贴在她耳边说话,旁人见了,只怕只会觉得王爷与公主恩爱和谐。
“公主,你先不要回梨白院,去'月苑'看看阿石吧。”
“本王不得空回去,怕他又不好好吃饭。要是他还没吃晚饭,公主就陪他吃些宵夜吧。”
许墨的气息全部都吹入了容华的耳朵里,让容华觉得浑身不自在,脖子上起了无数的鸡皮疙瘩。
“好了,好了,本宫知道了。这么多下人在,王爷不要贴那么近,免得惹人笑话。”
容华说得娇憨,旁人见了,恐怕会误以为她羞怯。
许墨见容华竟肯配合他演戏,一双眼在容华身上转了又转,冷不防见到容华脖子上的鸡皮疙瘩,忍不住用手抚了一下。
容华全身寒毛直立,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厌恶,双手使力,直接推开了许墨,自己还跳开了几步,与许墨拉开了距离。
门外站着的仆从、婢女、守卫及剩下的御医,全都被她这样的激烈吓了一跳。
容华立时意识到不妥,她局促地看向许墨。
只见许墨眼神冰冷,正直直盯着她。
容华没有慌乱,看着许墨,跺了跺脚,然后用双手把脸捂着,装作害羞的样子,小跑了出去。
容华以为,她这番表现,旁人一定以为她是害羞,觉得大庭广众之下,与许墨过于亲密,于理不合,出于羞怯,才推开了许墨。
只是,容华不知道,她那个跺脚跺得是惊天动地,捂脸的动作于焦急中,带了从前流落街头的粗鲁。
那个害羞的样子,也做得不伦不类,她这不像女儿家的羞怯,倒像偷了东西,被发现之后的落荒而逃。
许墨看完容华这番假作的害羞,惊得眉头直跳,刚刚被容华激起的怒气,都无意间散得一干二净。
容华溜得极快,出了听松院,就带着山荷,去了'月苑'瞧江流石。
到了'月苑',发觉苑内一片漆黑,整个死气沉沉一片。
容华遣山荷去找了小秋儿来,小秋儿胖了许多,他见着容华,扑到了地上,像见了救星一般。
“公主,您可来了,快帮着小秋儿劝劝公子吧,他已经三日未进水米了。”
容华拉起了小秋儿,眉头紧皱,急切地问道。
“小秋儿起来说话。快给本宫说说,江公子为何三日不吃不喝?可是生病了?”
小秋儿站了起来,还未回话,泪珠儿倒先掉下来了。
“回公主的话,公子自从被公主进了寝卧,就不大能吃喝了。往日里,有王爷哄着,倒也能吃些稀粥。”
容华听江流石是因为她闯进了他的寝卧,才没有食欲,一时羞愧难当。但她没有打断小秋儿,只低下头去,继续听着。
“如今,王爷去听松院侍疾去了,没人看着,公子竟然直接不吃不喝了。”
“王爷每日派人来问,公子都不许小秋儿说实话。”
“而且,为了不让王爷的人察觉,日日都吩咐人备膳,还要好几个花样。”
“每日里,公子都叫人把膳食端在房中吃,旁的人都遣出去,只留小秋儿一人。”
“只是,在房中,公子一口也不动饭菜,只叫小秋儿吃。这些时日,小秋儿吃得肚皮圆滚,饭食都冒到了嗓子眼,人都长胖了些。”
容华瞧小秋儿哭得伤心,偶尔抽噎一下,时不时地,还要去摸摸肚皮,别提有多委屈了。
“小秋儿,别哭了。本宫去帮你劝劝公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