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然被训得服服帖帖的，默不作声盯着自己的脚尖。
他有错吗？
好像……是有点儿哈！
小陈看不下去了，跑过来帮腔，“林姐……看男人化妆……还是有些太亲密了些……不大好的……”
“那人家化妆师还是女的呢？不更亲密？”
“……那不同，”小陈咯咯笑，“人家那是工作嘛。”
林月歌脸上很久没见的“不好惹”三个字又冒了出来。她朝小陈说，“那我看萧老师化妆，也甚是不妥。你们快去吧，别耽误功夫了。我就在这参观一下了！”“啊？”小陈还要说什么，被扭头过来的萧逸然瞪了一眼，就没再出声了。
“那你自己小心一点。别乱走。”萧逸然沉沉说了一声，便转身和小陈往东边的化妆间去了。
林月歌看着他俩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
哎哟喂！她的《羊角村志怪录》喂！
开机前，剧组小小的烧香祭拜了一下。
林月歌第一次见到摄影指导。以前他应该也在片场。只是她没怎么注意。
摄影指导年纪也不大，简单的白色体恤衫运动裤，背个腰包，腰包除了水杯以外，还挂着一个激光灯。
激光灯就像他的指挥棒，指哪打哪儿。
他的表达委婉而准确，强大的气场中透露着温文尔雅。
站在一旁的林月歌心里就佩服了。见到优秀的人，她就总有一种一山还比一山高的感觉。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她要是什么时候也能成长到这个程度，能独当一面，那该有多好多帅气啊？
“在看什么？”
萧逸然画好妆换好了服装，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
“靠！吓了我一跳！”林月歌扭头瞪他，但在看到他化妆后的俊逸出尘的脸时，那一瞪就瞪不下去了。
她转瞪为笑，“哎，你还别说！人不打扮不好看，这么一打扮起来啊……啧啧啧……”
萧逸然被林月歌上上下下这么打量，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垂眸。刚好一阵微风吹过，将他额前两缕青丝吹得如同柳枝般轻轻摆动。恰好摆动到林月歌的脸上，又像抚进了她心里。
林月歌哭了。
血不够了。
心脏君血库已经告急！警报声已经拉响！马上启动应急预案！各单位人员立即调配起来！！
“好看吗？”萧逸然轻轻抬眸，轻声问。
萧逸然持续的攻击让林月歌有点找不着北，“好……好看呀！”
“……那你还看别人？”萧逸然非常缓慢地眨眼，慢到林月歌都能目测出他睫毛的长度。
“啥？”林月歌僵硬地别过脸，发誓不再看这个妖姬，“我什么，什么时候看别人了？”
萧逸然鼻子里轻轻出了一口气，“什么陆雨舟啊……还有你刚才在看的摄影指导啊……”
“啊？”林月歌看向萧逸然，又想起刚发誓不看这个妖姬的，立马别过了脸，嘴上仍解释道，“就眼光落那里了。不算是看。你总不能把我眼珠子挖了吧？你就是想当夜华，我也不能当素素啊！”
萧逸然笑了笑，“那我在这里牵你的手行不行？”
他觉得很有必要在这里公开他们的关系。省得那些狂蜂浪蝶不要命一样往她这里扑！
“不行。”林月歌吓得扭头瞪他。
萧逸然不说话了，只沉沉盯着她，直盯得她有点儿发毛。小陈过来叫萧逸然上场，萧逸然才默不作声踱步离去。
“这……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林月歌猛掐了一把自己大腿，疼得挤出了眼泪。
萧逸然走过去的时候，导演正在发脾气，原来是拍摄一半的时候一个工作人员因为发票报销方面的问题，生气跑了。
没办法，现场执行导演只好临时找了一个道具实习生顶替上去。吵吵闹闹的，直到太阳都挂得老高了，才正式开拍。
这一场是剧情靠后一些的部份。讲的是深海异兽被女一抓住，关在笼子里。萧逸然饰演的男二号赶去救人。
摄影助理已经打了板，刚一直在旁边和小陈说话的林月歌，这才慢悠悠走到正在拍摄的大殿。
林月歌正打算走近一点，好仔细观摩男朋友的演技，大殿内陆雨舟脆亮一声吼，炸雷般成功将她的耳膜冲击出一组振幅为一万的震动简谐波。
“主人——你怎么来了——”
林月歌揉了揉耳朵。
陆雨舟被关在大殿正当中的铁笼子里，手抓着铁笼子稀疏得可以直接钻出来的栏杆，可怜兮兮地抬头。
挂着威亚的萧逸然一身青衣飞身而至，体态优雅，气质卓绝。额前两缕用来衬托他帅气的长发被吹到了耳后。
他落在笼子旁边，导演喊了“咔”。有男人上前卸威亚，有女人上前补妆。一个年轻的化妆师给萧逸然补完妆之后，抬手给他整理头发，萧逸然个子太高，微微低头，好让她更方便一些。
那画面……挺和谐……？
林月歌“啧”了一声。
不堪入目。
有辱斯文。
非礼勿视。
干脆别过脸，去看笼子里的陆雨舟。
给陆雨舟补妆的高冷化妆师刚好离开。化妆师黑色的身影闪过之后，林月歌的视野里才出现陆雨舟的脸。
陆雨舟为了不出戏，始终保持一副哭卿卿的模样，还做出了难度系数3.0的高难度动作——鸭子坐。
林月歌嘴巴惊讶成了圈圈圆圆圈圈。
呀？不是说这个动作，男人做不出来吗？
这种萝莉专属动作，林月歌自己也在床上试着摆过，胯都差点扭了。
导演吼了声“action”！
萧逸然朝陆雨舟点点头，深沉状，“别急，我来救你！”
陆雨舟把胳膊从栏杆里伸了出来，四下张望了片刻，低声说了一句，“主人，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你还是赶紧走吧！”
一旁的林月歌倒抽了一口凉气。
丫？她的台词是这样写的？
怎么写得这么低端这么low？
这怕是八十年代的台词吧？
“主人！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是赶紧走吧！”
“不！我一定要救你！我们生要一起生，死要一起死！”
“噢主人！”
明明至少能逃出一个人，最后俩人全死了。
……
林月歌皱眉，咬牙，脚尖在地上无奈画圈圈。她发现，有时候回头看自己写的东西，觉得跟垃圾似的，可自己当初写的时候，觉得这是全天下最好的文章。这真是最大的悖论！
场上。
萧逸然冷冷瞟了陆雨舟一眼，想起就是这张脸，总能把林月歌逗乐得不行，手上的仙剑紧了紧。如果目光能够当剑用的话，他真想直接用他那冻死人不偿命的森冷目光把陆雨舟劈成小鱼干儿。
萧逸然压了压心底邪恶的想法，微微抬头说起台词，“不必担忧。我一人既可。”
哟？一旁的林月歌又有想法了。
这剧情她写的？这什么鬼？个人英雄主义啊？美国片也不敢这么拍。现在是讲团结的时代，是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时代好吗？
此刻她觉得她自己比关在笼子里的陆雨舟还可怜！
继续皱眉，咬牙，画圈圈。
双脚画圈圈。
那边萧逸然话音还未落，李雅雯一脸冷笑，从大殿后头的阴影中走出来。
她一身闪亮的紫衣，显得身材格外的高挑婀娜。头上还戴着亮晶晶的头饰，更显得她高贵冷艳。
嗯！冲突！冲突来啦！！这可是她的名场面之一啊！李雅雯可得给她好好演啊！
林月歌终于摆脱了一种名为“沮丧”的情绪，一脸期待地盯着场上，甚至恨不得弄点儿薯片瓜子来磕。
“你来得正好！”李雅雯大喝一声，中气十足。“我抓他，就是为了引你来。没想到你还真来了。哈哈哈！”
看着李雅雯叉腰大笑的样子，林月歌顿时尴尬了……
难怪……
难怪张江浩总是吐槽李雅雯的演技了……
她……她……她阴沉冷艳的女主去哪儿了？
萧逸然将仙剑缓缓收入剑鞘，平静看着李雅雯。
“世人为名利缠缚，不知云白山青。山河大地已属微尘，而况尘中之尘，血肉之躯且归泡影，而况影外之影，万物皆幻，智者先达。世间皆乐，自生苦心。苦乐，本乃自造，你又为何途生苦心？”
想当初，萧逸然在刚拿到初期脚本，看到这段台词的时候，不知道骂了这个编剧多少遍。
此刻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是真巴不得把林月歌搓圆捏扁，或者让她自己也来背一段。
林月歌在一旁笑的开心。
嘿萧逸然的记性还真不错。上次300来个字的台词，他给记得一字不差。这回百来字的文言文，没想到他也能轻松驾驭。
“有我面前，你就莫要再装高深莫测了吧？”李雅雯举起一柄剑，正对着萧逸然的鼻尖。
萧逸然非常平静。
李雅雯接着说，“今天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别想飞出我这无妄殿！”
萧逸然用两只手指轻松拨开李雅雯指着他的剑尖，“我既来，就未曾想走。你既抓了深海异兽，只为引我前来，如今我身已在此，你便将他放了，我任你处置。”
等萧逸然说完台词，趴在地上的陆雨舟就开始嗷嗷叫唤。
呀，他这是在干嘛？
林月歌捧着下巴，正疑惑呢，一个矮个子圆头忽然出现在她视野余光范围内。
“林姐！”一声甜甜的叫唤。
林月歌扭过头去。
“耶？胡周？”林月歌惊讶的喊了一声，环顾四周，又忙放低声音，“什么时候来的啊？”
胡周圆圆的杏核眼眨了眨，苦闷道，“林姐……早上……你怎么也不叫我呢？”
“我呸，”林月歌啐了一口唾沫，“萧逸然四点多钟就把我叫起床了。你说那个时候……我怎么忍心把你叫起来呀？”
胡周抿唇笑了笑，“啊？那么早？嘿嘿……那还真是个闻鸡起舞的时刻呢！”
“可不是嘛？那还是个鸡鸣狗盗的时刻呢！”林月歌挑了挑眉毛。
胡周笑得肩膀都颠儿颠儿地颤动，“林姐你就没个好话……”
“这还不叫好话？我还没说那是周扒皮学鸡叫的时刻呢？！”林月歌angellababy瞪眼。
“林姐你也太厉害了吧，竟然还能记得周扒皮的故事呢？”胡周一脸佩服的神情。
林月歌得意扬了扬脖子，“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儿，印象特别深刻！”
两个脑袋瓜凑在一起，又呵呵笑了一阵。
导演喊“action”的声音吸引了她们的注意。
林月歌抬头去看，原来是导演要给陆雨舟拍特写，让他在笼子里再扭一次。
林月歌这才想起来。刚才就是看到这里，被胡周打断了。
“他这是在干嘛？”林月歌朝陆雨舟指了指，问胡周。
“他这会儿不是要变化成深海异兽的原型吗？”胡周顺着林月歌的手指望过去。
“啊，剧情的确是……”林月歌看了一眼胡周伸长的脖子，啧啧啧，这胶原蛋白……年轻就是好，脖子白皙一丁点儿颈纹都没有，真是大写的羡慕！
“嗯，”胡周还望着陆雨舟那边，“他这应该是等着后期做效果吧。”
“哦，不过他那样……也太吓，人，了，点，吧？”林月歌随着一字一顿的话语，头也像钟摆一样摆过来摆过去，脸上还一副嫌弃得要死的表情。
胡周眼光落在场中笼子里如蛆虫般扭动的陆雨舟，拱桥嘴道，“嗯……的确有点……瘆得慌？”她也不知道这个形容词用得对不对，偏头询问地看向林月歌。
林月歌笑了一声，“是挺瘆的！肾不好的人……还真不能看这戏……”
“是胆不好才不能看吧？瞧他扭得怪吓人的，跟个咒怨一样。”胡周捂嘴笑。
林月歌觉得在片场看拍戏，完全没有直接看电视剧来得有意思。剧情被拆的七零八落不说，很多动作看起来都很简陋，可能好多都要靠后期数据组的加持。
她有些兴致淡淡，后悔不该听萧逸然的，这么早起床，跑这来看一个男人在地上扭动。这还不如去看日出呢。
“对了胡周。”林月歌忽然想起来，“怎么小陈一叫，你就过来了？你那边没事儿吗？”
她那天和萧逸然一起赶到酒店的时候，胡周就已经到了，不过一时忙乱，林月歌也就忘了问胡周这种无关痛痒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