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泽阳最大的特点是做事条理、反应快,机变能力非常强,而且说话声音极大,基本上他在饭桌上一开口,你就别想听到其他人的声音,可他每次发声都不会让人感到反感,他说话,所有人都会聚精会神地听着。
大多数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都对他十分尊重,我想这些人应该和我一样,仅仅和刘泽阳打一个照面,就能认定这家伙是个猛人,而且不是一般的猛。
王翰鼎正好相反,他不但不起眼,还常常给人一种阴恻恻的感觉。这家伙和仉如是有点像,都是那种喜欢玩阴谋诡计的人。
他的性子看起来很慢,好像干什么都要拖拖拉拉。但不管黄老板叫了什么人来凑酒局,也不管这些人和他熟不熟,可每次他都能不动声色地将控制每一个人的节奏,在酒局结束之前,必然会成为众人眼中的第一主角。
除此之外,这两个人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爱显摆。我见过有人炫富,有人炫家世,甚至有人炫身材,可这两个人炫耀的,却是自己的人生智慧。
很多人前来参加黄老板的酒局,说白了就是冲着这两个人来的,在座的都是生意人,聊天的时候,也常常聊起生意上的一些问题,而刘泽阳和王翰鼎就是帮他们解决问题的人。
刘泽阳解决问题的方式往往是单刀直入,效率高,但成本也更大。王翰鼎则更擅长从侧面解决问题,他给出的方法往往成本低廉,但见效慢。
一般来说,家业比较厚实的生意人更喜欢刘泽阳,而处于创业阶段的人则更喜欢和王翰鼎交流。
我不知道这两个人有没有研究过兵法,不过他们的思维方式,的的确确能应对兵法中的阴阳齐整,擅长阳谋的刘泽阳就是正,擅长阴谋的王翰鼎就是奇。
在老仉家关禁足的时候,我看遍了西堂里所有的兵法典籍,要说对兵法的了解,我肯定比他们深,但论对奇正的运用,这两个人的水准我就是拍马也赶不上。
而我要从他们身上学的,正是对奇正的运用,毕竟我觉得,学了兵法却不知道如何运用,那实在是人生一大憾事。
好在这两个人对我的感官都不错,每次酒局开始之前,我都会和他们闲聊一阵子,加上这两个人本身就比较爱显摆,即便是闲话家常,我一样能从他们身上偷师。
所以说,能遇到黄老板,于我,于李淮山来说,真的是一件非常幸运的时,而在这一个月里,我也越来越理解庄有学为什么坚持要让黄老板入行了。
庄有学确实是个厚道人,他让我来招募黄老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为了给我积累社会人脉。
这一个月过得很快……整天喝大酒喝到七荤八素,能不快吗?
不管怎么着吧,不知不觉间,年已成过往,年终于来了,有那么一天,黄老板没有组织酒局,也就是在这一天,我突然意识到,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春节了。
鉴于春节是个阖家团圆的重大节日,所以我和李淮山必须在这之前离开。
黄老板倒是有心留我们在西安过年,可像我和李淮山这样的人,最见不得的就是人家一家团聚和和美美,不是因为嫉妒,只是不想在那种热情洋溢的氛围中让自己变得更加孤独。
李淮山有家,但他不想回去,因为他无法融入自己的家庭。
我似乎也有家,但从九岁以后,我就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
一月上旬的时候,黄老板将自己的老父亲以及妻子儿女接到了西安,看到他们一家人相处融洽,却也让我和李淮山越发急于逃离这个地方。
眼看就要倒中旬了,我给胡南茜打了电话,问她那边有没有案子可接。
胡南茜当时正在四川处理一桩生意,手头的事比较多,只是说案子肯定有,但她去四川的时候走的急,没带备忘录,也不知道哪桩案子比较适合我,建议我等两天,她回到河南再联系我。
之后胡南茜就挂了电话。
就这样,我和李淮山又在西安熬了三四天,胡南茜终于主动联络我了。
电话一接通,胡南茜开头第一句话就是:“你处理过邪尸吗?”
我也没直接回应这个问题,只是问她:“听说有些少数民族是不过春节的,对吧?”
胡南茜沉默了小片刻才开口:“你怎么知道我手里头有诺惹大巫给的案子?”
很显然,我和胡南茜都没能理解对方的意思。
我问胡南茜:“诺惹大巫是谁?”
胡南茜那边又是一阵沉默,过了小片刻才说:“这人是大凉山黑彝的毕摩,啊,诺惹就是黑彝的意思,毕摩在彝族话中的意思就是‘念诵经文的智慧长者’,行当里一般将这样的人统称为‘大巫’。他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反正行当里的人都叫他诺惹大巫,我也就跟着叫了。你没听说过这个人吗?”
“确实没听说过。”
“哦,这样啊。你刚才那话啥意思?”
“我就是想问问,国内有没有不过春节的地方。”
“凉山彝族就不怎么过春节。你以前处理过邪尸吗?”
“处理过,怎么了?”
“那可巧了,我最近正琢磨着,该让谁来接诺惹大巫的案子呢,既然你处理过邪尸,又是阴差,就派你过去吧,这次的案子和上一次可不一样,这次是个肥差,你一准喜欢。”
“案子的难度大吗?”
“肥差嘛,难度当然很大,不过你应该能处理好,我估摸着,鬼洞里的小黑天,应该没有船灵那么厉害。”
鬼洞、小黑天,她一下子抛出两个让人难以理解的词,导致我小半天没回过身来。
胡南茜接着说:“你记住啊,到了那里以后,当地人可能会阻挠你和大巫见面,别跟他们啰嗦,该出手就出手,务必要尽快见到诺惹大巫。”
“你是想让我跑到大凉山跟人干架?”
“不干架也中,只要你能见到诺惹大巫,怎么着都中。”
“具体说说案子的情况的吧。”
“哟,你又把我给问住了,具体情况我知道得也不多,就光知道鬼洞里头出事了,里头有个小黑天守着,诺惹大巫头两年生了一场大病,现在下不来床了,他自己没法进鬼洞,才找的我。”
“鬼洞?”
“就是老巫山后边的一个洞,呃……我听诺惹大巫说,洞底下好像有个墓,压着不少邪尸,头两年山体滑坡,洞里裂了个缝还是怎么的,经常有邪尸出来,大巫让自己的徒弟在那守着,最近这段时间山体又出了点问题,他徒弟快守不住了。”
“就这些?”
“哎呀,我不都说了嘛,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你还是见了诺惹大巫以后,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吧。”
“小黑天又是什么东西?”
“听说是上一代大巫炼出来的东西,大概也就是个挺厉害的厉鬼吧,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得,问了半天,什么都没问清楚。
还百年老字号呢,这种没头没尾,所有情况都说不清楚的案子也敢接,祸害人么这不是!
就在这时候,胡南茜又说了一番话:“据可靠消息称,你父亲曾去过一次大凉山,还和诺惹大巫见过面。”
我顿时来了精神:“什么时候的事?”
胡南茜:“大前年的事了。”
多少年了,我终于得到了父亲的消息,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要去大凉山见见这位诺惹大巫:“把地址发给我吧,我尽快赶过去。”
胡南茜笑了:“行,回头发到你短信上。那什么,你去找诺惹大巫的时候,最好白天去,晚上去可能出岔子。”
“能出什么岔子?”
“到了晚上,诺惹大巫住的地方就会戒严,你不一定能冲进去。我这还有点事,先挂了啊,回头把地址发给你。”
说完,胡南茜就挂了电话。
打这通电话的时候,李淮山就在一旁听着,等我将手机收起来,他才开口问我:“咱们要去大凉山吗?”
我点了点头:“抓紧收拾一下行李,等胡南茜发过地址来咱们就动身。”
李淮山皱了皱眉头,说了句:“那地方很穷。”
“再怎么穷,总归也比不上陈老汉住的那个村子吧。”
一边说着,我已经开始动手收拾行李了。
就听李淮山在旁边说:“大凉山也不是完全没有富的地方,可穷的地方是真穷啊,比陈老汉的老家穷多了。”
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你去过大凉山?”
李淮山:“我跟着张建宝去过一次,他就是大凉山彝族。”
**宝是大凉山彝族?以前我还一直以为他是土生土长的渤海人呢。
李淮山接着说:“我也是听张建宝说,他们家的彝姓好像是‘阿鲁’,迁到汉地以后才改姓张。”
我抿了抿嘴,继续收拾行李。
李淮山也没再啰嗦什么,到阳台上拿了几件刚刚晾干的衣服,叠成方块,塞进了行李箱里。
没过多久,胡南茜就发来了地址,我和李淮山收拾好行李以后,就去找黄老板道别。
黄老板很想留我们在西安过春节,可我们执意要走,他苦劝无果,只能嘱咐我们路上小心。
顺带一提,我们落宿西安的这段日子里,陈老汉一直住在黄老板家里,他似乎也不想在别人家里过春节,于是决定和我们同行。
接触了整整一个月,我们和陈老汉混得熟了,便不再“陈大爷、陈大爷”这么叫,改称他为“老陈”,他自己也很喜欢这样的成称谓,他说,我们这么叫他的时候,他反倒觉得自己没那么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