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就要带她回去。”
寂静的门口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干脆的女人声音,江雪蓉与父亲同时蓦然向帐外望去。
“什么人,放下武器。”叮当一声,守卫在门口的兵士的剑戟交叉在一起。
“放肆,我的路你们也敢拦。”女人的声音里充满了轻蔑。然后就听得“噹、噹”两声,交叉的剑戟瞬间被打的分开。
一阵风过扬起悬挂在营帐门外的纱帘,一个体型瘦小的身着铠甲的士兵踏了进来,他的手里提着一把黑黝黝的弓,神情冷漠高傲。
“母…..母亲”江雪蓉愣怔怔的张了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刘毅则怔怔地看了眼前穿了戎装的女人,眼底瞬间泛起悲喜交加的神情。
“师…..”他嘴唇微动却是没有发出声音。
女人也深深地看了他,刚刚还是冷漠高傲的眼眸里悄然划过一道温情与悲伤却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死丫头,你就忍心离开娘这么久。”侧过眼眸她不再看了刘毅,只对着江雪蓉数落了起来。
“娘,您…怎么来了?”一向语气干脆利索的江雪蓉有些结巴起来。
“哼,你这个死丫头,背着我偷的下山,就以为我找不见你么?从你当了这个蓟国的破将军那天起,你娘我就在你的眼皮底下当了一个兵士,每天都会在你的身边转几个圈。”
“什么,娘,您….您….”江雪蓉满脸的震惊之情。
“哼哼,你以为你可以躲得开我的眼睛,哼,你娘我给你交箭术的时候就告诉过你,娘逮你就像猫逮老鼠一样的简单。”女人满脸的不屑与得意。
江雪蓉愣怔了片刻忽然她换了笑脸一幅巴结的模样。
“嘻嘻,娘,我就知道我娘是天底下顶顶聪明厉害的人啦,没有谁比得过。”说着的同时身子却往一边悄悄的挪动着,突然她扭身就向门口窜了出去,身形敏捷如脱兔。
女人身形微动,好像一阵疾风过。
“疼、疼、娘你轻点。”江雪蓉撒娇的喊了起来,她的手臂已经被女人紧紧地攥在了手里。
“跑呀。”
女人得意的看了江雪蓉,真正的一副猫逮老鼠的模样,“还记得我还给你说过,叫你不要在我的面前耍你的三脚猫的伎俩。”
江雪蓉无奈的垂下头,“算您厉害好了。”
“哼。”女人冷哼了一声说道:“你这就跟我回去。”
话音未落拽着江雪蓉就向门口走去。
江雪蓉试的想要挣脱她的手,却是挣了几次都没有挣脱的开,无奈的她只有亦步亦趋,趔趔趄趄的随着母亲的脚步。
嘴里却救了命似的喊道:“爹爹,爹爹。”
“师妹。”
刘毅看着快要走到门口的母女俩终于开口叫了一声。
女人的身子猛地怔了一下,行走的脚步停顿了下来,“你是在叫我吗?”方才还大嗓门的她声音倏忽间就低沉起来。
刘毅沉默了一会儿,才又缓缓说道:“师妹,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放不下对我的怨恨吗?”
“放下,能放下吗?当年你若不是看重名利,不肯随我回山,又怎会招惹了蓟国的公主。如今蓉儿又与你一样,守着那个蓟如锦不肯回山,我到底是欠了你们刘家你们蓟国多少,要用我一生的幸福去换还不够,现在还要我的女儿也陪了你把自己的青春搭进这个破败的蓟国。”
女人猛然回身一双凌厉的眼眸紧紧地盯在了刘毅的面容上,她的手依旧紧紧的拽着正在挣扎的江雪蓉。
刘毅向前走到女人面前看了她,明明灭灭的烛光里他清瘦的有些忧郁的面容上多了些悲沉。
“我十二岁上山学艺就为的是有朝一日能够报效国家,可谁知学艺归来时,蓟国却不是我心中的蓟国。可它在腐朽,却也是生我养我的蓟国,是我刘氏几代人都在守护的国家,况且当时又缝蓟国有难,我父亲被绑缚刑场,我又怎能坐视不管。”
“可是你曾经答应过我救了你的父亲,就随我回山,永不再涉足战争之事。可你一箭成名后,贪恋功名利禄,贪恋皇室公主的美貌…..”女人的语速加快,声调里的怨气加重了一些。
隔在他们中间的江雪蓉一会看了父亲,一会又看了母亲。
“娘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就原谅父亲好吧。”
“住嘴,”
女人厉声喝道。
江雪蓉吓得忙低下头,不敢再说一句。
“当年我一箭成名,想要抽身回到山上却已是不可能的了,生性多疑狡诈的蓟皇又怎能让我回山,他生怕我离开蓟国被大龙再利用去,因此是百般阻挠我归山。”刘毅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一双眼睛在灯烛的映照下有些恍惚起来。
“万花公主自幼与我相识,见我归山自是喜欢撵了我,我对她并无心意,只是碍于她是皇室公主,不得已周旋罢了,却不曾想被你一箭射杀,我为了护你周全护刘氏满门,不得已答应蓟皇此生永不离开刘府不离开蓟国,任由皇室驱使,并且永不见你。”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了下去:
“公主之死让我陷入深深的自责中,而你又怀有身孕,黯然离开,你怎知我心中的痛与伤。
身在刘府,我心却如枯井一般,这么多年不是我不能离开刘府,只是我若离开刘氏一门一百余口人的性命难保。
五年前,还是太子的新皇前来寻我,声称只要我助他夺得皇位灭了皇室豢养的杀手堂,他就放我归山,给我自由。新皇继位,果然言而有信准许我离开刘府离开蓟国,可我正要离去找寻你们母女时,却在在皇家猎场遇到了下山寻我的蓉儿。”
此刻的刘毅眼里有了些喜色,他仿佛又回到初遇女儿时的惊喜之中。
“蓉儿真像当年的你呀,一样的红衣,一样的性格,一样的箭法,我只一眼就认出她是我们的女儿。”
“师妹,我知欠你太多,我欠蓉儿更多,蓉儿还小又一直与你生活在山里,这红尘的情爱对她的诱惑太大,她若不死心,你是拉不回去的,而我所能做的就是立在她身后默默的护着她,等她自愿回山时能够平安将她带回交给你。这也是我一个父亲唯一能够为女儿做的。”
女人早已是两眼蓄泪。
“娘,娘”
江雪蓉轻轻的摇了母亲的手臂,“娘,蓟国有难,我不能看着不管,他是蓟国的皇帝,蓟国就是他的命,此刻我若离开谁还能帮了他。”说这话时她的眼里就有了乞求与忧郁。
女人松开了握住江雪蓉的手,轻抚了她的发髻,“你这个傻丫头,你只顾帮了他,可是谁会帮了你,你偷着下山,以为我不知道么,总是想着你没有见过你的父亲,也该让你见见才好。
哎,都怨我没有早早下山看着你,只想的你一身箭术在江湖也是没人敢招惹的,可是却不料你喜欢上了蓟皇,我到底是欠了蓟氏一条人命,用你父亲一生的自由还不够,还要用你的心去换吗?”
女人长叹一声泪落而下。
“娘”江雪蓉强压了心头的悲伤,对女人说道:“娘,我愿意,我愿意这样为他付出的,我不后悔,您不也是吗,嘴上说恨父亲,可是您哪一日又不是在想念着父亲?”
“我才不想他。”女人忙遮掩的想要阻止了江雪蓉说下去。
“师妹——”
刘毅深情地叫了一声说道:“这世间唯有情字难破,蓉儿的情劫必得由她自己渡了,一如当年的你,而今你和我所能做的就是陪了她在她受伤时还有个依靠。”
寂静暗沉的夜,有风飒飒的吹过扬起大帐的门帘,帐内的三个人默然无声的站立着。
“报”
门外忽然传来禀告声。
女人忙松开搂着江雪蓉的手,擦拭了眼角的泪,整理了铠甲站立一边。
刘毅缓步走到案几后坐下。
江雪蓉也匆匆整理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发髻与脸上的泪痕,这才命令道:“进来。”
一员副将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江将军,刘元帅,方才巡查的士兵报告说发现有人向授业城城墙上射箭。”
江雪蓉愣怔了一下,侧身问道:“可找到射箭的人?”
“等巡查的兵士赶过去却查不出来是谁射的。”那名副将低头沉声回答道。
江雪蓉看了案几后的父亲,借着案几上的烛光,他看到父亲的面色沉凝如水。
“传我命令,让兵士们严格巡查每一处,任何人不许接近授业城城门,凡是私自靠近授业城城门的一缕射杀。”
沉默了一会后,刘毅才命令道。
“父亲你看射箭的人应该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向城内放箭?”等那名副将离开后,江雪蓉问道。
刘毅拿过一旁的地图铺开仔细看了起来,边看边说道:
“这些人应该不是普通的兵士,也不是我方的士兵,他们在这样的夜里用向数丈高的城墙上射箭,其目的就是为了向城内传达消息。”
“传达消息?”江雪蓉有些疑惑。
“大龙的援兵就要到了。”淡淡的刘毅说了一句。
“哼,迟早都要来的,来了打就是了。”江雪蓉一脸无所谓。
“傻丫头,能够在这样的夜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向数丈高的城墙上用射箭的方式传递信息,这些人那可是一顶一的高手呀。”旁边她的母亲有些忧虑的说道。
“哦,这能说明什么呢?他们武功再高,我也是见一个射一个,我倒要看看谁的箭术有我的好。”江雪蓉满脸的自信
“蓉儿,莫要说大话,大龙此次必定是举国之兵力与蓟国作战了。”
刘毅面色沉重,“蓟国危矣。”
“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道蓟国不是举国之兵力在和大龙打么?不到最后怎知结果。”江雪蓉满脸的不服。
“傻丫头,蓟国早已经是空架子了,当初与漠龙大战时,要不是你父亲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蓟国早就被漠龙灭国了。今夜给授业城传达信息的人武功都如此的高,可想而知大龙必定是人才济济,腐朽的蓟国又怎么比得过。”
江雪蓉的母亲再次插话进来,她说话语气干脆利落,字字清晰明朗。可是听在江雪蓉的耳朵里却好似灌进了冷风一般。
“大龙派来的大将必定是他了。”沉默了一会后她平静地说道
“谁?”她的母亲问道。
“延龙宁郡王——长月宁。”
“错了蓉儿,他本就是大龙的皇室贵胄——珃王府的继承人风照。”
冷冷的是刘毅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