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船家反应快,一个鲤鱼翻身,冲了过去紧紧将他拉住,往甲板中间拽去,“阿英,赶紧抛绳子下去。”
“欸。”阿英应了声,起身,借着船上橘黄的微弱灯光将手中的绳子抛下水。
老船家将靳川澈拖到甲板中央,解开了他身上的绳索。
阿英捡起手电往河里探去,暗叫一声“不好”,只见不断有碎木从上游被冲下来,心里焦急起来,不由得催促道,“快点游过来,小心木头。”
安若琪没有接到绳子,水流越来越急,阻力越来越大,紧紧咬住牙根在争分夺秒游向船边,眼见胜利在望。
正当要松一口气的时候,一块一米多长的断木,足足有成年男子手臂般粗实,被水流冲到安若琪眼前,待她看清楚时已经来不及躲避,闷哼一声,被撞到了,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啊——爸,怎么办,她被木头撞到了。”阿英在船上见到这一幕,回过神来,哪还有她的身影。
“若琪……”靳川澈喃喃道,他苦苦撑着一口气,只为了见到她一面,确定她的安全,正心急如焚,听到那一声尖叫,不好的念头顿生,青紫的唇上溢出一抹暗红,还没站起来,一个气急攻心,生生又倒了下去,陷入无尽黑暗。
“阿英,你给我回来。”老船家厉声喝道。
阿英正要下水救人,被她老爸这样一厉喝,怏怏地回到甲板中央,扶起靳川澈进了船舱休息室,此时才有机会看清靳川澈的俊颜,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扑腾着,“好帅啊。”
阿婆换了一身衣服出来,见女儿迷了眼的表情,不悦地皱眉,挥着手赶女儿出去,“你一个女孩子说这样的胡话,羞不羞?别在这发花痴,快点出去,我要帮他换身衣服。
他们刚去喝完喜酒回家,没想到遇上这事,虽然恨不得将女儿早点嫁出去,但见靳川澈不像是普通人,而自己女儿只能称作五官端正,哪会让她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况且和他在一起的还是个女人,两人来历不明,面生的很,心里留着几分警惕。
再说老船家绑着绳子下了一趟水,很快就放弃了,叹了一声回了船舱,见靳川澈睡得不大安稳的样子便问,“他怎么样了?”
“死老头子,这个时候下水,不要命了,你自己的风寒才刚好了,快点换身衣服,不然又得花钱治病,别在这淡吃萝卜咸操心。”阿婆见他浑身湿透的样子,眉头扭成结,破口大骂。
老船家没吱声,乖乖地换了身衣服出来,“不知道老张在不在家,看他的样子好像发烧了。”
“嗯,烫手着呢,姜水才灌进去一点点。”阿婆放下碗,换上湿毛巾给他降体温。
“爸,妈,我通知了张叔,他说在渡口等着我们呢。”
“哎哟,又要欠他个大人情了。”阿婆嘀嘀咕咕,手里的毛巾搭在靳川澈的额头上。
“妈,这点小事就让我来,你去歇一会。”阿英靠在门框边,头探了进休息室,讨好地说,眼睛盯着靳川澈轮廓分明的俊脸,里面开出了桃花朵朵。
“死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该干嘛就干嘛去,这里不用你操心。”阿婆扬起手将毛巾甩了出去,毛巾飞到门框上,停了几秒,“啪”一声掉在地板上。
“阿英,你去收拾一下外面。”老船家开口道,两个人待在一起不到十分钟肯定要吵架,便支开女儿。自己捡起毛巾递给老婆,然后才走去开船。
再说张翰昕跪在湿漉漉的草地上,望着不断上涨的河水汹涌前行,良久,仰天长啸。
下属按照他的旨意租来一条船,沿着河道往下游开去,可只见风雨飘摇,渔火家灯,只听蛙声虫鸣,水声雨声马达声,唯独没有她的呼救声。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寻一个人谈何容易。
“老板,要不你先去里面休息一下?”下属硬着头皮劝道,见他面色一沉,只好默不作声,陪着他在甲板上淋雨。
岸上还有一队人马,手中的手机一支沉寂,悲喜不报,夜漫长。
同样难以安眠的人很多,贺天祺便是其中一个,明天她就要回来了,竟如此想念,如此期盼,恍如青头小子沉醉在再纯粹不过的爱恋中。
然而这样的期待注定要落空,贺天祺望着空无一人的座位,看了看手表,这个时候员工基本上都到岗了。
“她还没有来上班吗?”
秘书愣了片刻才明白贺天祺所说的“她”是指哪一个,摇了摇头。
“没事了,你忙吧。”贺天祺眸色暗了暗,故作忙碌,可是一份文件看了又看都看不出个所以然。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贺天祺的不安越发浓烈,据他的了解,她不会这样无缘无故的缺勤,手机又是关机,她的人事资料上紧急联系人一栏是空白的,但他宁愿有那样一个人存在也不愿像现在这样只能在这干焦急。
这样的煎熬持续到中午时分才结束,却是另一个煎熬的开始,手机跌落在光洁的地砖上,不留一丁点痕迹,但机身已经四分五裂。
“安若琪和靳川澈在葬礼结束后遇到袭击,两人已经失踪,生死未卜。”
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靳川澈竟然和她在一起,“袭击,失踪,生死未卜”这样的字眼刺痛了他的心。
贺天祺第一反应就是拨打靳川澈的电话,但那个电话已经拨不通了,打到他们公司,但对方似乎还未知道他们老板已经失踪了,连敷衍都没有就挂了电话。
靳川澈,安若琪,他们,不,应该说是他,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安若琪来的,多么可笑的自己,现在才发现。
但现在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贺天祺拿起外套就急冲冲离开酒店,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兜圈,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心沉了又沉,看见高速路口的指示牌,仿佛所有的压抑终于找到了宣泄口,车头一转,踏上了那条路,他不相信,不相信曾经那么鲜活的音容笑貌变成一句“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