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从我给出的站名猜出了端倪,虽然并没有告诉童璐我乘坐的火车车次和到达时间, 可是当我随着人群出站的时候,还是在出口的围栏外面见到了她。
她似乎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我,一边招着手,一边匆匆把墨镜摘了下来,小心的躲避着汹涌的人群,朝着我远远的喊道:“陈青,这里,我在这里。”
或许是头发变长的缘故,童璐看上去似乎清瘦了一些,嘴唇略微有些干裂,浓浓的黑眼圈和满脸的疲态让她看起来憔悴了很多,仿佛看到了我的异样,她微微的笑了一下,又把墨镜遮在了脸上,低声说道:“最近家里的变化太多,应付的有些吃力,看上去是不是有点儿狼狈。”
我用力的抿着嘴笑了笑,看着低头不语的童璐,心里顿时涌上来一股疼痛的幸福感,忍不住伸出手把她揽在了怀里,紧紧的抱了起来,童璐轻呼了一声,呆呆的站着,似乎完全没反应过来,我会突然抱住她。
过了片刻,我感觉两只手轻轻的抱在了我的背上,慢慢的抚摸着,随后用力的箍了起来,童璐看了我一眼,歪着头静静的靠在我的胸口,泪水缓缓的顺着她的脸颊渗进我的衣服里。
出站口的工作人员和游客似乎也已经见惯了这种大同小异的重逢和别离,一些上了年纪的人脸上带着笑容匆匆的绕过我们,有几个小女孩还在感叹着,说肯定是异地恋,也不管我们会不会听到,随口就展开了对于异地的激烈讨论。
就这么抱了一会儿,我赶紧把童璐放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童璐摘下眼镜擦了擦脸上残留的泪水,看了看我,突然“噗嗤”一下笑了起来,看着她的样子,我突然想到了一个词语,梨花带雨,心里某个地方好像是到达了临界的水一样,无声的沸腾起来,原来真的有女孩可以哭得像仙女一样。
“走吧,陈青,我都好久没掉眼泪了,都怪你。”童璐在眼角抹了一下,似乎发现了我胸口的一大片泪痕,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回去我帮你洗。”
“走吧,回家。”我抬头看了看站牌上不断跳动的红色字体,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童璐拉了我一下,见我没反应,歪着头伸出一只手来,我心里一暖,把她的手握在手心,拉着她往停车场走去。
“童老爷子的事情怎么处理了?”我看了她一眼,低声说道:“大圣那边,我暂时也联系不上,家里现在还好吧?”
“嗯,孙柏万那小子不用操心。”童璐仰起头看了看我,拉着我往右手边转了过去,匆匆说道:“我不在圈子里面,所以具体的事宜都是我爸在处理,对外说是癌,下个月会出丧,基本上我爸都安排好了,到时候可能会有一场戏,唉,现在才发现当一个局外人真好。”
“那个别墅呢?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我试探性的问了一句,童璐努着嘴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说青山别墅吗?里面有很多爷爷的东西,我爸说暂时先放着,他担心遭贼,派人在别墅里二十四小时看着,我最近也没过去。”
“哦,确实要看着,你们家好东西太多了,随便拿出去就能吃饱了。”我笑了一下,低声说道:“对了,你现在有什么变动吗?童老爷子的事儿会不会影响到你?”
“怎么,现在才想起来关心我?我还以为你还跟以前一样对我不闻不问呢?”童璐歪着头甜甜的笑了一下,小声说道:“我还跟以前差不多,平时有长辈在,有我爸在,我也没有施展的空间,现在可以说是翅膀硬了一点儿,有两三家公司给我玩,一下子忙了不少,不过你放心,我女魔头的外号也不是白来的,嗯,你不许这么叫。”
我看着她笑了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准备出停车场的时候,碰到了几个来取车的小女孩,扫了一眼发现这几个竟然就是刚才在出站口把我跟童璐当成异地恋讨论的小女孩,看到我开着vantage经过,一个女孩低声说了句马丁哎,似乎看到了我在瞄她
,那女孩还对着我浅浅的笑了一下。
“她们一定把你当成富二代了。”童璐回过头看了看那几个女孩,捂着嘴笑道:“说不定我在她们眼里就是千里之外给你送草的主播,要么就是一直跟着你的学生妹。”
“那她们一定看走眼了。”我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久违的相逢让我一下子有点适应不了童璐的车:“说不定人家以为我是租豪车出来专门骗`炮的渣男呢。”
“哈哈,渣男。”童璐笑了一下,掏出手机发了几条信息,歪过头看了看我,低声说道:“先去吃点东西吧,这段时间你肯定没吃上什么好东西,就当是给你接风,反正是我们自己的店,顺便评价评价口味,看看你给打几个星。”
我们相互说着发生在彼此身上的故事,似乎有意无意的想要在对方心里淡化童老爷子不在的影响,出收费站的时候我发现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就连手机也是因为新换的,还没来得及设置,童璐侧着身子刷了她的手机,在收费站大叔木讷的眼神里爽快的付了钱,我赶紧取了票,带着她匆匆开上了回去的路。
回到住处后,我突然闲了下来,就像是贤者时间过后,突然有些无所适从起来,我不敢去店里看望小凯和靓靓,生怕自己的突然出现给他们带去波澜,也不敢随意的去找过往的友人,就像是自我隔离一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几天几天的看着外面的阳光发呆。
童璐确实比以往忙了很多,经常早出晚归,她特意留了stelvio的钥匙在家里,只不过我一次也没用过,唯一出门了一次还是公交车去了一趟江边,坐在太阳下面,看了一下午纷纷扰扰的人群,中间帮着一群阿姨拍了段老年红的vlog,直到太阳完全隐没在高楼大厦之间,才拖着松散的身子坐上了返程的晚班车。
从天坑出来之后,我总觉得自己身上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阴寒,这种阴寒就像是淅淅沥沥的山雨一样完全沉在了骨子里,让我整夜整夜的无法安然入睡,背上也疼得厉害,我甚至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在床上睡觉了,仿佛躺在坚硬的地板上才让我感觉到自己的还依然保持着活性。
一连几天的日光浴才让我感觉稍微好了一些,童璐休息的时候还约我去了两次高温桑拿,我不停的在炭火一瓢一瓢的泼着水,直到逼退了所有的老大爷之后,才默默的站起身来,扫了一眼墙上的温度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滚烫的气流穿过胸腹,才感觉身上的阴寒略微驱散了几分。
这段时间关于童家的信息很多,有公有私,公的居多,大都是一些商业上的内容,私的也有,无非是一些个人生活的小道消息,我甚至还在一则花边新闻里看到了关于我的片段,里面说的有模有样的,还配了一张我跟童璐在火车站里拥抱的照片。
豹子中间找了我两次,问了问铜镜的下落,徐海也给我打过一次电话,说是有空的话,可以一起喝喝茶,散散心,聊聊我们在那坡的事情,唯独童璐的父亲童远,在我刚回来的那天提出了要找个时间见我一面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半个月后,我正准备出门晒太阳,手机震了震,我拿出来一看,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对方说自己是【t`n`t】的快递员,有我一个包裹。
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壮实的小伙子正在跟门卫攀谈着,看到我之后,小伙子转身从车里捧出来一个不大的纸箱,快速的扫了个码,扭头看了看我,匆匆说道:“请问您是?”
“陈青,刚才是你打的电话吧。”我扫了他一眼,他点了点头,盯着纸箱看了一下,琢磨着说道:“哦,对,我看是从苏里南寄过来的,挺沉的,说是工艺品,你看看对不对,一般外包装没问题里面就没问题,你想开箱看看也行。”
“不用了,谢谢啊。”我看了他一眼,伸手接了过来,快速的签了字,他又看了看我,这才转身上了车,我低头看了一眼纸箱上的标签,查了一下发现
是从帕拉马里博寄过来的。
这个地方就像是第一次出现在我的字典里的词汇一样,陌生得我根本就不知道究竟在什么地方,看着上面机打的几排英文,我突然愣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纸箱子里面是什么东西了。
一路小跑着冲了回去,刚一打开门,正好看到刚刚起床的童璐,最近她刚做完一个大项目,正在家里宅着放松,见我出去又回来,手里还捧了个快递箱子,眉毛一挑:“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网购了,海淘啊?”
我看了看她,笑了一下,转身进了房间,隔着门听到她在外面喊了一声:“对了,刚才约了设计师,到你家看看装修进度,既然你都回来了,就陪我一起吧,等我化个妆,咱们就可以走了啊。”
“好,你慢慢来。”我匆匆回了一句,抓起桌上的裁纸刀快速的划开了纸箱,纸箱里面还套着一个箱子,里面是层层包裹的珍珠棉,还有好几团揉在一起的缓震纸。
我按捺着心里的激动,小心的把东西从箱子里取了出来,上面是两个大罐子,透过珍珠棉隐约看出一片咖啡豆的图案,下面是一块四方形的披萨盒子。
我把两个罐子匆匆放到一旁,一层一层的揭开了披萨盒子外面的珍珠棉,打开披萨盒子之后,发现里面又包了好几层的气泡膜,看着披萨盒子里的东西,我无奈的笑了一下,抓着裁纸刀一点一点的割开气泡膜,然后小心的把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果然是螺钿双鱼生肖方铜镜,我举着铜镜来回看了看,发现确实就是那面镜子,气泡膜里面还夹了一张纸和一张照片,纸像是从一本小台历上随手撕下来的,看日期应该是快递发出来的当天。
上面写着几行字:“老陈,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出来了,老爷子不在,我刚好趁着一滩浑水跳脱出来,铜镜我用完了,原物奉还。如果你拿着烫手,趁着现在还没掉价,不妨还给童家,说实在的,见识了铜镜的神奇之后,我都有点不想还给你了,呵呵。
亚米阿婆不在了,她走的很祥和,琵琶寨下面已经处理干净了,就算以后全开放了,人们只会在天坑里看到原始森林和火山温泉,我还以你的名义盖了一所学校,对了,如果你身上有钥匙的话,一定不要说出去,千万记得。”
我捏着纸片反复看了看,微微笑了一下,捡起了掉在珍珠棉上的照片,照片是在沙滩上拍的,阳光烂漫,碧海蓝天,孙柏万戴着一副墨镜看向海滩方向,光着上身,身上有四五道长短不一的伤痕,下身穿了一条满是印花的沙滩裤,脚上踩着一双人字拖,看上去十分惬意,手边还立着一根泛着黑光的手杖。
孙柏万身旁还站着一个女孩,我一眼就认出这女孩正是琵琶寨的月亮,月亮瘦了很多,穿着一件白色的比基尼站在沙滩上,海风卷起了她的长发,她正要伸手把头发挽到身后,阳光洒在月亮光滑的肌肤上,闪烁着点点晶莹的光点,我还在她腰侧靠近最下面的肋骨附近看到了一个小小的五角星纹身。
“这小子,看来他真的又下去了。”我抓着照片看了看,月亮的比基尼恰到好处的把她的身材完全显露了出来,背上像是绸缎一样光滑细腻,腰腹之间没有一丝赘肉,恰到好处的马甲线勾勒一片迷人的轮廓。
我又仔细的找了一下,发现月亮两只手上全都没有红色的圈,心里顿时高兴起来,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月亮的两只眼睛有些假,就像是没有灵魂一样,看起来说不出的怪异。
我又看了一会儿,越发觉得月亮的脸有些难以言喻,索性也不再多想,估计童璐也差不多弄好了,匆匆把铜镜放好,拉开抽屉取出打火机把纸片烧了,想了想,又看了一眼照片,随后也一并烧成了灰烬,合着地上的气泡膜珍珠棉一股脑的全都塞回了纸盒子里,刚扔完纸箱子,一转身,就看到童璐拎着几件衣服走了出来:“陈青,帮我看看,穿哪件好看,要不,我们等会去买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