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拱门,我才知道为什么刚才向外面看怎么样看不到头了,原来出去一米不到就是一条上下落差有三四米的缓坡,坡面上的岩石像是龙鳞一样一层一层的向下延展,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岩石梯田,岩石缝隙之间到处都是细碎的石屑,踩上去“喀喀嚓嚓”的,像是走在煤渣上一样。
缓坡下面是笔直幽深的天然通道,通道内部十分宽广,地面布满了涟漪状的褶皱,四周的石壁上似乎还裸露着一些天然形成的矿物晶石,用强光手电一扫漫射出点点闪光。
石壁上处处都是皲裂,形状各异的岩石紧密的堆栈在一起,一些青灰色的塔状石刺随意的镶嵌在两侧的岩石丛中,仿佛随时都可能跌落下来,脚边的岩石略微有些灰白,还有一些岩石则带着铜锈一般的緑青色,头顶的岩石远远看去黑中带红,走近了又变成红里掺黄的铁锈色。
地上全都是积累成堆的乱石,一条用乱石铺就的道路借着通道的走势蜿蜒向前,个别的地方曾经似乎出现过一些小范围的塌方,坠落的石块像是半堵墙一样躺在通道边缘,断裂的缺口处露出了大片大片殷红的岩石,看上去就像是一道仍然还在渗着血液的伤口。
童老爷子说这种奇特的地质结构,很可能是熔岩地质作用形成的,或许是某一次火山爆发,溢出的岩浆在流动的过程中,外层逐渐冷却凝固,而内部仍然高温炽热,持续潜流,到最后岩浆流尽,便形成了一条奇形怪状的隧道。
亚米阿婆口中提到的那条密道很可能就是一条熔岩通道,我们要去的天坑估计也是因为火山喷发形成的,当年修建悬宫的那批人,很可能也是看中了这片天坑独特的地质结构,才选择了这里。
建成悬宫之后,这批人又通过某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在天坑上面建造了琵琶寨,世代的生活在这里,守护着镜湖,守护着建在镜湖下的神秘悬宫。
往前走的过程中,我又在一旁的岩石缝里发现了一些像是蛛网一样的白丝,而且越向前走,这种半透明的白丝就越发容易看到,我拔出猎刀试了试,发现这种丝网虽然粘度不是特别高,但是非常有韧性,而且上面似乎还生着一些小刺,摸起来有些刮手。
除了一小片一小片的像是蛛网一样的白丝以外,头顶的岩石缝隙里时不时的还会垂下来一大片植物的根系,一些白色的藤蔓如同岩石的血管一样紧贴在石壁上,藤蔓之间还有一些黄绿色的地衣点缀其间,像是绽放的花朵一样,看起来颇为奇特。
随着我们的逐渐深入,那些白色藤蔓也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粗壮,大量的藤蔓深入岩石内部,如同密集的线缆一样缠绕在石壁上,十多米外,一条一人多粗的石笋像是熔岩通道里的小舌头一样擦着地面低垂下来,大量的白色藤蔓扭麻花一样顺着粗壮的石笋盘旋生长,逐渐形成了一道扭曲的旋涡,四周石壁上的岩石从这些藤蔓的包络中挤压着凸出来,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暗红色的岩石映衬着青白色的藤蔓,像是被血管筋腱包裹起来的肌肉一样,说不出的别扭。
孙柏万推了我一把,小声说道:“有没有感觉到这条通道像是活的一样?我想到了小时候打的游戏,有一关要钻进怪物的肚子里,跟咱们现在的感觉几乎一样。”
“这些白色的藤蔓,很可能是童老爷子他们遇见过的那种。”我有些忧虑的看着遍布各处的白色藤蔓,小心的避过一处乱石:“就是会结骷髅花的那种藤蔓,只不过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遇见那些花。”
“没错。”童老爷子弯下腰按了按身旁的白色藤蔓,随后小心的切开了一个口子,看着渗出来的半透明红色液体说道:“确实是那些藤蔓,咱们快些走吧,似乎距离不远了。”
祝茜拿出一个带有编码的小塑料扁盒,找了一处合适的地方,细心的切下来一段藤蔓置入塑料扁盒,藤蔓上的断口很快凝聚起来一团暗红色的半透明胶质,不一会儿,那些半透明的胶质物就把断口封堵了起来。
正如童老爷子所说,我们走了没一会儿就走出了这条奇形怪状的熔岩通道,然而眼前的一切,却比刚才的熔岩通道更加让人觉得震撼。
通道出口外紧邻一片深不见底的天坑,白色的藤蔓密密麻麻的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眼前的天坑大的超乎我们的想象,那些如同大腿一般粗壮的白色藤蔓就像是从幽冥中爬出来的怪蛇一样,相互交错着攀缠在石壁上,越往头顶那些白色藤蔓生长的也越密集,像是一张巨大的网一样把上面的岩石牢牢的捆绑固定起来。
天坑中间垂下来一根三五人合抱的石笋,只不过上面已经被白色藤蔓完全覆盖,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这些藤蔓相互交错着从石笋上盘旋而下,随后游向两侧,不断延伸出去,同时天坑两侧的藤蔓也相互盘结在一起,朝着中央的石笋生长,最终交汇成了一座接近三米宽、两米厚的藤蔓桥梁。
桥梁一侧正
对着熔岩通道的出口,另一侧因为有中间的石笋阻挡,看不出究竟通向哪里,桥上的藤蔓枝枝叉叉、四处延伸,有些深深插入头顶的岩缝,有些则是跟悬在半空的藤蔓缠结在一起,深入远处的石壁中。
藤蔓桥梁上用碎石铺了一条不宽的道路,路面起伏不定,一些坑洼的地方凝了一小滩水渍,有些石头上似乎还粘着一些湿泥。
我抓着强光手电扫了一下,发现远处的石笋上似乎正开着一些浅色小花,只不过因为距离稍远,看不出那些小花具体是什么模样。
“这会不会就是那座桥?”我晃了晃手里的强光手电问道:“只不过咱们面前的可不是什么山缝,而是大的没边的天坑啊。”
孙柏万抓着身边的藤蔓摇了摇,看着头道:“咱们头顶会不会就是琵琶寨?真是大手笔啊,这些藤蔓十有是什么人故意栽种的吧。”
张瞎子仰着头跳上了藤蔓桥,往前走了几步,四下看了看,沉声说道:“你说的没错,上面就是琵琶寨,这些藤蔓被种植在天坑四壁,经过人为干涉结成一片弥天大网。百年之后铺设沙石泥土,层层加固,又从别处运来山石作为地基,里面灌铁水加固,最终形成了我们所见到的样子。”
“您,您说的有些离谱了吧,我们寨子里之前也有建房子,下面没有见过什么灌铁水。”韦家成脸色苍白的盯着眼前的天坑,一脸质疑的看了看张瞎子说道:“我们寨子是修建在一片山岭上的,如果按照您说的,这怎么可能?”
张瞎子愣了一下,淡淡说道:“移山填海而已,没有看到不代表没有,如果仅仅只是为了隐藏镜湖天坑,你阿妈或许也不会阻止你们把道路铺进寨子,毕竟开放琵琶寨做旅游并不代表着可以让人随意进出宗祠。”张瞎子跳上藤蔓桥,对着我们招了招手,头也不回的说道:“开放,有时候也代表着破坏与重建,因为琵琶寨本身就是一个秘密,镜湖以及湖下的悬宫,只是冰山之下而已,亚米阿婆阻止施工,更多的是在守护这个寨子。”
我用强光手电向下照了照,天坑下面黑沉沉的一片,这种深邃的黑暗就像是具有某种引力一样,散发着无形的诱惑,让人忍不住想要翻出藤蔓桥跳下去。
我忍着内心的悸动,小心的抓着身旁的藤蔓慢慢的到了石笋附近,心里大概估算了一下,从熔岩通道出口走到天坑中央倒生的巨大石笋,差不多有四五百米,石笋后面仍旧是一段盘根错节、纵横交织的藤蔓桥,视线尽头是一个不规则的洞口,距离恐怕只多不少。
“这究竟是什么人的手笔,真是太匪夷所思了。”祝茜瞪着大大的眼睛,惊讶的环视着周围的黑暗:“我在想这些藤蔓究竟是从哪里吸取的养分,太厉害了。”
“这种东西长得很快,几十年就能长满一个山包。”阿成缩着头绕过一条秋千一样的藤蔓,大声说道:“有一次,我们出任务的时候,临时营地就搭在一架长满树藤的飞机残骸里,那些藤蔓才长了七八年,不过像眼前这种规模的,我看少说也有几百年了。”
童老爷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探着头向下看了看,沉声说道:“它们的根系都在下面,这跟我们曾经走过的那条非常接近,你们看,这些就是那种长得像骷髅一样的花朵。”
童老爷子低声说着,用力的拨开两条藤蔓,指了指躲在缝隙里面的一丛小花说道:“这种东西枯萎之后会散发一股尸臭,千万要小心,不要随便乱碰。”
我看了看那串小花,上面挂着二三十个花苞,白白嫩嫩的,每一个花苞都有指甲盖大小,形状上像是一串白色的葡萄,只不过每个花苞上面都有三个猩红的小孔,远远看过去就像是挂了一串染血的骷髅一样,十分诡异。
我正往前走着,身旁的孙柏万突然止住了脚步,带着满脸的惊恐,偷偷的在第二段藤蔓桥一侧指了指,低声说道:“你们看,那些是什么?”
看着孙柏万血色全无的脸,我心里一紧,小心的抓着眼前的藤蔓探出头去,其他人也纷纷抓着强光手电照了过去,前面的黑暗一下子缩了回去,一丛一丛染血的骷髅花点缀在藤蔓的间隙当中,在强光下微微晃动,就好像是成千上万个骷髅对着我们轻轻点头一样,桥下四五米的地方数十具尸体手脚被藤蔓紧紧的绑着,头下脚上的被倒吊在黑暗中,随着我们的脚步悠悠的晃荡着。
我的精神一下子紧张到了极点,抓着强光手电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那些倒吊在藤蔓桥两侧的尸体看上去有大人也有儿童,远处的黑暗里甚至还挂着一个婴儿大小的尸体。
童老爷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嘴角抖动了几下,双手用力的抓在藤蔓上,喘着气说道:“大家不要慌,谨慎一些。”
我硬着头皮抓着身旁的藤蔓绕过粗壮的石笋走上第二段藤蔓桥,孙柏万看了看我也跟
了上来,我们慢慢的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再去看远处那个婴儿大小的尸体,却发现那东西仅仅有一个大概的人形,上面挂着一些小蛇一样的长须,五官略微模糊,一串骷髅花紧贴在那东西的后背上,看起来像是从婴儿尸体里生长出来的一样。
麻雷子和阿成放下了身上的装备,并排到了藤蔓桥一侧,在距离我们最近的地方找了一具比较瘦小的尸体拉了上来,我们这才发现,从桥上垂下去的藤蔓并没有捆绑在尸体身上,而是深深的扎进了尸体的脚踝,尸体外面也被一层树皮一样的裹尸布包了一层又一层,裹尸布的缝隙之间沾满了大量半透明的红色胶质,尸体已经没有了五官,整个头颅都被包裹在半透明的胶质物里面,看上去十分的狰狞。
阿成朝我们看了一圈,拔出挂在腿上的砍山刀,咧着嘴角说了一句抱歉,随后一刀劈了下去,地上的尸体“咔哧”一声被砍开一个手臂长的裂痕,让我们感到奇怪的是,砍开之后才发现,躺在地上的东西竟然不是人,而是有些类似紫薯或者紫山药一样的块状茎。
大量半透明的胶质很快顺着刀口渗了出来,像是蜂蜜一样不断的滴落在地上,断口两边还带着十七八条粘稠的拔丝,我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这东西的外皮厚度接近一公分,断口处满是血管一样的经络,裹在里面的块状茎上布满了花生大小的颗粒,中心猩红一片,越往四周颜色开始有些发紫,到了接近外皮的地方,已经有些紫的发黑了。
“这东西会不会是红薯?”阿成有些纳闷的吸了吸鼻子,抓着砍山刀又卖力的砍了几下,从里面挖下来一块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有股苦味,我再开一个看看。”
说完,他又转过去挑了一个身形略大的尸体,双手交替发力,三五下就把倒悬在黑暗里的尸体拉了上来,看了童老爷子一眼,手起刀落,给地上的尸体来了一个大开膛。
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一下子散了出来,闻起来有些像是被除草机收割过的草地,苦涩中略带一丝青草香。
“怎么这么大的尿`骚`味。”麻雷子皱着眉头看了看躺在阿成脚边的人形东西,抬脚踢了一下,又凑过去闻了闻,吸着鼻子说道:“你们闻到了吗?像是几十年没洗过的马桶,骚`气的不得了。”
我有些疑惑的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形东西,和刚才那个人形一样,断口渗出了大片的半透明红色汁液,里面也是红中带紫像是紫山药一样的块状茎。
祝茜瞄了一眼麻雷子,低声说道:“我没闻到尿`骚`味,有股淡淡的奶味是真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盒糖往嘴里倒了两粒:“还有点酸,说不上来,不过肯定不是尿`骚`味。”
“我怎么闻上去就是普通的植物香气。”孙柏万有些疑惑的看着祝茜和麻雷子,让阿成又挖了一块出来,使劲闻了闻,一脸疑惑的说道:“没错啊,草味儿,生生的,有点甜,啊,呸呸……呸……”
孙柏万说着凑上去`舔了一口,随即歪过头大吐口水,嘴里含糊不清 说着:“呸呸呸……哎呀,有甘草味,我舌头麻了,肯定麻了,会不会有毒?”
童老爷子看着我们半晌不说话,拍了拍身旁的小白,小白点了点头,蹲在一旁,用匕首切下一掉片,放在鼻尖闻了闻,然后轻轻伸出舌头触了一下:“闻起来几乎没有什么味道,口感略微辛涩,还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腐肉气息,舌尖有些麻痒,可能是里面的汁液具有一定刺激性,有没有毒我还不敢确定,还是多漱口吧。”
“这些倒吊尸体可能是骷髅花结出来的果实。”童老爷子镇静的说着,缓步走到一旁,抓着一条纤细的藤蔓缓缓拉了上来:“你们看,徒有人形,地上这些东西也一样,远看像人,仔细看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
我看了看童老爷子提上来那个像是婴儿一样的东西,那东西外面包裹着一层细密的根须,远看非常像人的样子,仔细看却发现还是有些区别,挂在婴儿身体表层那些小蛇一样的东西也是一些藤蔓,婴儿的两只脚紧紧的连接在一串骷髅花丛里面,尚且还没能完全长出来。
“我想起来了,这些东西叫厌尸。”张瞎子回头看了看粗壮的石笋,伸手摘下一串骷髅花紧紧的看了一会,随手抛进了黑暗里:“它们没有毒性,唯一的防御手段就是这种看上去非常恐怖的外形。
大家之所以会闻到不同的气味,是因为每个人身上逸散出来的能量体不同,厌尸最大的特点就是会释放一种精神毒素,不同能量体的人会在这种毒素的诱导下闻到不同的味道。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这种毒素短时间接触没什么大碍,时间长了可能会造成一定的幻觉。”
童老爷子点了点头,扶着身旁的藤蔓叹了口气:“或许,当年我们可能也遇到了这种厌尸,走吧,我曾经讲述的经历,大家也不必参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