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很快降临,匆匆而来的豹子又随着新闻联播的背景音乐匆匆离开,我看着一片狼藉的桌面,一仰脖儿干完了瓶子里的最后一口酒。
一股热流顺着胸腔直坠而下又再度折返上来,我抓起瓶身又看了看,确实只有三十九度,我揉着有些发涨的头苦笑了一下。
果然酒不醉人人自醉,豹子的话就像是一杯烈性十足的深水炸弹一样,把我彻底拖入了一片迷雾当中,无法脱解。
当初我们从寒林暮雪图当中出来之后,除了张瞎子还保持着清醒之外,其他的人全都不同程度的陷入了昏迷当中,而豹子更是因为失血过多濒临休克。
更可怕的是曾经那个想要把我们囚禁在画中的渔人,也就是后来才知道的辛四郎,已经先我们一步返回现世,并且试图毁掉那些传送的设备。
争斗之下,一尊吞狗雕像被砸碎,张教授被刺中脾脏,而辛四郎本人更是在被安保人员折断一条手臂的情况之下,把受伤的张教授挟持了起来。
童老爷子连夜从羊城赶回山庄,亮出代表北斗星丛三十六天罡的箭镞符号才把混乱的局势稳定下来。
经过一番长谈,辛四郎当晚就被赶到的辛家后辈带离,张教授却因为伤势过重,不治而去。
我们后续几个从里面出来的人,则是第一时间被送入特制的能量舱,只有豹子因为严重失血被送去急救。
只不过童家人还是忽略了一点,在接走豹子的救护车里,负责急救的医生,姓辛,豹子在短暂的恢复神智当中示意了医生,而那个看似柔弱的医生也在仓促之间完成了豹子的嘱托。
拍下了刻在豹子背上血肉模糊的密图,然后带走了他的手机,在合适的时间把照片发给了我。
豹子说他对我带着一种盲目的信任,他确信我拿到这张密图之后,一定会解开图中隐藏的秘密,找到那个神秘的仙宫。
因为这个神秘的仙宫除了童家人之外,还有另一群人迫切的想要找到,而这群人就是让原本依附在童家羽翼之下的辛氏家族,试图脱缰而去的力量,更是豹子真正服务的对象。
也就是说,豹子在为童家服务的过程中,实际上却是在给另外一个势力打工,而这个势力对童家来说似乎并不友好。
而豹子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他妈,我曾经见过豹子小时候的照片,他妈带着他在一个公园里照的,看上去是一个特别温柔的人。
豹子进入博物馆没几年,他妈被查出来咽喉癌,大大小小的医院都看遍了,天天中药喝着,却日渐消瘦,眼看着人就要不行了。
这时候有人找上门来,说是可以把他妈治好,但有个前提,就是希望他能够为对方做点事儿。
这个人就来自站在童家对立面的势力,十一曜,而对方让豹子办的事儿,就是为童家工作的同时,为十一曜提供一些必要的服务。
豹子在拒绝了那人之后,借着童家的力量查询了大量有关十一曜的资料,却发现根本没有任何的记载,只知道十一曜是古代对星星的神化称呼。
随着老娘身体越来越不行,最终豹子还是接受了十一曜的安排,开始了自己的卧底服务。
与此同时,在十一曜提供的药物之下,母亲的身体却奇迹一般的好转起来,而那让各大专家束手无策的肿瘤竟然也开始向着良性转化。
原本他打算一直瞒着我,毕竟在童家人的计划当中,我的参与也只是年三十晚上打兔子——有也过年,没也过年。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我们竟然会在一个桐树洞里找到藏有密图的匣子,而这个匣子正是十一曜曾经提到过的玉匣。
所以当时在秦雪苦于拓图的时候,豹子站了出来,让我们把那张密图刻在了他的后背上。
辛四郎归家之后,十一曜立刻便做出了安排,所以豹子才会在急救车上见到那个姓辛的医生。
而豹子在表明身份之后,让医生拍了照片发给了我
,目的就是为了让我能够拿到这些照片从而找到及仙宫的所在。
毕竟表面上辛家和童家依然还残存着或多或少的盟友关系,唯独我,是这场莫名其妙的博弈当中额外的一环。
再后来,辛四郎以盟友的身份前往童家,共同解读那张密图,他将寒林暮雪图中的一些情报共享给了童家,同时也获取了一些自己想要的内容。
就在他们解读密图的过程中,我果然先行一步抵达了曹县,找到了守陵人康念城,并且跟随康念城一起进入了封存已久的及仙宫
而豹子自己和预料当中的一样,并没有停留多久就被童家人送到了国外隶属于自己的医院内,一直休养到拍卖会。
虽然豹子的叙述仍然值得推敲,不过这个时候我也只能相信他说的一切,毕竟我们即将面临的又是一个未知的世界。
况且就像豹子说的一样,我们是过命的交情。
第二天我睡得迷迷糊糊的,硬是被孙柏万一连串的敲门声敲了起来,抬手一看,竟然距离约定的出发时间不到十分钟了。
一紧张,脑子嗡的一下就清醒了过来,好在我也没什么要收拾的东西,胡乱的洗了个凉水澡,匆匆的跟着孙柏万朝着楼下跑去。
临出门,我又回头看了一下躺在桌上的空酒瓶,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听谁讲这种大起大落的故事,我就改喝茶。
出了酒店之后,发现其他人基本上也都齐了,昨天来接我们的老杨也过来了,这回他没开考斯特,而是换了一辆老旧的普锐斯。
简单的打过招呼之后,我跟着孙柏万上了最前排的陆巡,三辆车跟着老杨一路往口岸浩浩荡荡的开了过去。
二连浩特这个地方,古名叫做“玉龙”,与蒙古国的扎门乌德隔界相望,听说“二连浩特”这个名字来源于蒙古语的汉译音,意思是斑斓湖之城
这里是中国对蒙开放的最大公路、铁路口岸,属中温带大陆性季风气候和干旱荒漠草原气候。
各种矿藏非常的丰富,而且还是恐龙化石产地之一,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恐龙地质公园。
我们一路上甚至还能看到一些自驾旅游的车辆,有几辆车在经过我们的时候甚至还会按两下喇叭。
由于我们这一队人马带着官方的性质,所以到了口岸基本上一路绿灯,踏出国门的速度之快,甚至让我一度的怀疑只是过了一个省际收费站而已。然而并没有过多久,扑面而来的景致却让我一下子清醒过来。
除了碧蓝的天空,平整的柏油路之外,所有的一切都带着奇幻般的异域色彩。道路两旁稀稀拉拉的坐落着一些房子。
红黄蓝绿、高矮胖瘦都有,甚至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蒙古包穿插其间,两旁的建筑上面悬挂的大多还都是看上去很像俄文的新蒙语。
几辆越野车呼啸而过,拖着长长的尘土在公路上久久没有消散,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有什么人流出现,整座城市看上去就像是一座空城一样。
更可怕的是我们一路上基本上没见到过什么绿化,只有一些杂草胡乱的贴着路边的房子一片一片野蛮的生长着。
出了市区没多久,公路两边一下子开阔起来,湛蓝色的天空也开始变得有些发白,距离大地越近的地方就好像是罩了一层雾蒙蒙的玻璃一样。
两边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只不过只有远处还残留着一些稀薄的绿色,距离公路越近的地方,则是被无数的车轮碾压出来的一条泥土路。
一些深红色的土壤裸露在焦黄的草稞之间,就像是一块儿又一块儿斑驳的伤口一样,行驶途中偶尔还能见到一两群牛羊在低矮的草丛中悠闲的散着步。
附近负责警戒的猎犬似乎也对这条公路上频繁经过的车辆见惯不怪,仅仅抬头瞄了我们一眼,又低着头对着自己的影子发起了呆。
老杨在对讲机里面讲这个地方也就是一个县城,常住人口也不多,早年还特别乱,现在
算是好了很多。
距离这里不太远的地方有个哈林木寺庙,可以去听当地的喇嘛讲述这里的故事,而且还能到自然能量中心吸收一些神圣的能量,不过因为我们要尽早赶到南戈壁,哈林木寺庙只能等到回程的时候再来。
老杨说话期间,我们便遭遇了一群堵在公路上散步的羊群,羊群不远处还有一群马正垂着头啃食着一蓬一蓬的绿草,再远处则是四五个白色的蒙古包。
老杨说这些羊都是当地牧民放养的,静等一会儿就好了,它们也不会霸占太久的时间。
听着对讲机里面分风劈流一般的话,我探头看了一眼,发现这些羊背上都用油彩画着一些红红绿绿的条纹,问了才知道,这是牧民的一种管理方式。
头顶的流云或聚或散,大片大片云彩的影子投映下来,让前方的草原变得一时明媚一时阴郁,天边的山峦也在白与蓝的辉光笼罩下变得魔幻起来。
悠闲的羊群如同老杨说的一样,很快便走下公路,我们的速度也随时再度提了上来,云层之下一列墨绿色的火车像是一条蠕虫一样在天地之间滑过。
又往前开了两三个小时之后,我们随着老杨转到了一条狭窄的道路上,老杨说在这里很多时候不需要去看路牌,因为有些路牌本身指的方向就是模糊的。
随着继续前行,道路的质量明显的降了下来,铺装的柏油已经渐渐被戈壁吞噬,变成了凹凸不平的沙石路,不过好在都还是硬面,开起来倒也是完全没问题。
天地之间一片苍茫,一丛一丛墨绿色的野草点缀在枯黄的原野上,任由猎猎的劲风吹拂,看着这幅苍凉的画面,一时间我的心头竟涌上一股萧瑟之感。
孙柏万伸手拍了我一下,朝着窗外努了努嘴,我转过去一看,发现焦黄色的草甸上倒着一头暴毙多时,腹部肿胀成球的黄牛。
而我们的车队也在这个时候随着老杨的指令,擦着那头黄牛的尸体疾驰而过,车轮翻滚之下,大片的苍蝇像是黑烟一样从黄牛的死尸上一晃而起散入云层。
昏黄的草场片刻之间被车流划出一道弯曲的伤口,伴随着起伏不定的山丘,车内车内沉闷的气氛终于有了一丝躁动。
好在陆巡应对这样的道路非常从容,孙柏万也开得兴奋了起来,手指一边弹着方向盘一边唱着最近刚刚学会的祝酒歌。
张瞎子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一直歪着头对着窗外,不知道隔着墨镜下的眼睛究竟在看向哪里。
“前面可能要下雨了,咱们过去之后稍微休息休息再走。”
老杨的声音隔着对讲机传了过来,同时他在前面一连按了好几下喇叭似乎在提醒我们注意。
我探头看了一眼背后,通透的蓝天不知什么时候积压了一团又一团的白云,平坦的草原之上越靠近天边草色也越发浓郁。
随着车队的行进,眼前的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云层翻滚着不断的向下方迫近,视线尽头更是有一大片流动的云,如同瀑布一般从天坠下,在天地相连之处化作一片雾霭。
近处则是一丝一缕的圣光透过云层缝隙洒在头顶,一远一近的奇景就像是一幅抽象的艺术作品一样,让人忍不住一阵感叹。
大雨顷刻而至,噼噼啪啪的雨声从机盖一直蔓延到车尾,这种奇特的听觉感受让人恍惚之间觉得像是穿越一样,甚至有一种麻酥酥的感觉。
随着外面疾驰的阵风,磅礴的大雨呼啸而过,两旁的原野也在一瞬间变得朦胧起来,天与地的界限在这一刻完全消融不见。
由于我们是开在旷野之上,车身一下子变得颠簸起来,在雨水的侵袭之下,道路也变得越来越糟糕。
沙石交杂的土壤开始变得粘性十足,泥土混合着大量的杂草一层一层的包裹在轮胎上面。
孙柏万正唱着歌,脸色突然一变,对着后视镜撇了一下,又侧着头看了看我,嘴角微微一咧,朝着旁边一把打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