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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磨刀霍霍向羊羔(1 / 1)

因缺少银钱,故乏于修缮,以至于略显破旧的陈王府中,唯有后花园得益于梅清秋常年的悉心照料,所以每年春日都是这般花团锦簇,五彩缤纷的绚丽景色。

一场笼罩全城的春雨过后,院子里,柳树抽新芽,百花开正盛,此生机勃勃之相,也使得位于花园中那座新砌坟茔并不显阴森,就连府上胆子最小的小少年梅晨,这几天夜里都会偷偷在这里一直待到破晓才会离开。

临时修砌的坟茔很简陋,仅仅只竖了块赶工打造的石质墓碑而已,最后还是在梅晨的请求下,才象征性地堆了个小土包,前面则搭了处小祭台,可以放下瓜果酒水以及香烛等物作为祭奠。

祭台,墓碑,坟丘,三者合起来也只占了巴掌大的一块地儿,瞧着不免有些凄凉。

也或许每个人到最后无非就是这么个下场,三尺小盒,即是容身之所。

离着坟茔不远,最多也就十来步的距离,赤裸着上身,只穿有一条深色长裤的宋琅,正坐在梅若水生前亲手打造的竹凳上,手中握着一柄锈迹斑斑的剔骨刀,脚边摆着水盆水桶,而在他面前的长凳上,则放有一块青灰色的磨刀石。

宋琅一弯腰,伸出手,从水盆中掬起一捧清凉的井水浇在刀身上,随后将刀身紧贴那方粗粝的磨刀石,背肌发力,身子前倾,往前徐徐推进。

不是来回摩擦,而是只往同一个方向进行打磨,推到底后,便从头再来,直到将刀身上的铁锈磨掉,重新恢复其锋利。

整个过程只是无趣的重复,枯燥乏味之处,旁人只怕连看也看不下去,但宋琅的精神却无比专注,手下的动作不疾不徐,完全没有刻意去追求效率。

嘶,嘶,嘶

刀身上的锈迹与粗粝的石块摩擦,以嘶哑的嗓音演奏出了一曲铁血的乐章。

直到两个时辰后,宋琅方才拿起旁边的棉布,一寸一寸地拭去了刀身上残存的锈水,整个动作缓慢而温柔,好似正在抚摸情人的脸庞。

又打来半盆清水,仔仔细细地洗干净了刀,此刻的他已是满头大汗。

举刀望天,光滑锋利的刀刃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宋琅迷了眯眼,甚至在刀身上看见了自己模糊的轮廓。

很好。

垂下手,提着刀,宋琅站起身来,一颗颗豆大的汗珠沿着紧实的肌肉滑落,他转身走到一旁的桌前,低下头,看向了那头四蹄被麻绳捆住,正“咩咩”直叫,至多也不过十来斤重的小羊羔。

羊儿的声音一向是绵软与温驯的,似这样的半大小兽,为了能够得到母亲更多的哺育,它们的叫声亦是天然会激发母性,这只连头顶的犄角都不过两根手指粗细的小羊羔若是放在前世,不定会让多少小姑娘大呼可爱,恨不得抱在怀里使劲蹭弄一番才好呢。

有趣的是,羊儿的眼睛与它们温顺的外表恰恰相反,它们的眼神总是冷寂的,似乎有着一种睥睨一切的独特气质,若是看得久了,不免会让人生出在这幅软绵绵的躯壳里,其实寄生着一个魔鬼灵魂的错觉。

在这一点上,无论中外,看法都是出奇的一致。

宋琅站在桌前,面无表情地与它对视着,过了好半晌,才突然用毫无起伏的声调念了一句。

“放弃尖牙利爪,即是待宰羔羊。”

平静地挪开了视线,宋琅将脚边空置的小木桶放在桌前,对准了位置,握紧尖刀,伸手蒙住了小羊羔的眼睛,再一使劲,便将刚磨好的尖刀轻而易举地刺进了其颈部,割开大动脉的一瞬间,鲜血四溅,落了宋琅满身。

不多时,迸射而出的血浆便化为涓涓细流,开始掉入桶中。

肉体的疼痛,生命不断流逝所带来的恐惧感,让底下小羊羔挣扎得愈加剧烈,然而在被绳子绑住了四蹄后,这一切都只是毫无意义的挣扎罢了,再有宋琅用手摁着,更是动弹不得。

挣扎的羊,平静的人,红色的血,银色的刀

生死交错之间,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神圣感。

宋琅站在桌前,漠然的样子就好像他并不是那个刽子手。

小羊原本旺盛的生命力则随着鲜血一起流散,挣扎的力量也变得越来越小,不到半个时辰,桌上的动静便已经彻底停止,而羊血也恰好灌满了小木桶。

宋琅默默地松开手,解开了绑在羊儿四蹄上的绳索,顾不得擦拭身上几近干涸的粘稠血迹,便开始用尖刀给羊儿剥皮。

剥皮这种事,对他这个初上手的新人来说,自然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好在他握刀的手足够稳,心也足够细,并且没有丝毫的焦躁,步步推进之下,完全看不出他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从腿部尹始,尖刀慢慢地划开皮肤,往两边翻开,沿途若遇到连接的筋膜,便直接割断,然后一点一点地将外皮剥下,恰如他刚才磨刀一样,整个人完全专注在这个剥皮的过程中。

大半个时辰后,整张羊皮终于被剥下,而且几近完美,除了最开始的小口子外,毫无破损,对于他这样的生手而言,简直算是一个奇迹。

羊皮放在一边,接下来,则是要彻底地肢解掉这头小羊羔。

好在他前世为了讨口饭吃时,倒也曾做过类似的活儿,所以区分内脏,哪些可留,哪些不可留他很是清楚,心肝脾肺肾,一样不少,整个肢解的过程充满了奇异的美感,正如庖丁解牛,并不恐怖,只有无与伦比的舒适。

终于做好了这一切,宋琅将手中的刀平放在桌上,满意地看向了在经过割喉去血,剥皮抽筋,层层肢解后,由自己亲手完成的杰作,也就是一桌子被完全分解的肉块。

宋琅吐出一口浊气,抬起头,望向梅若水的坟茔,微微一笑。

“要处理掉一头羊还真是麻烦呢,您说是吧,梅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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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有二人静悄悄地走入陈王府,为首这人头戴逍遥巾,两条掠子迎风飘扬,一脸玩世不恭之色,正是那旧陈国大将军江睿之后,江轻寒,而另一人头戴幕篱,黑纱遮面,瞧不清面容,只见身段婀娜,襦裙齐胸,清凉之余,亦是极具诱惑。

江轻寒在前,这人在后,二人不走前门,而走后门,并且也未通知府上之人,这一路上仿入无人之地。

好似身处自家宅邸,全然没有一点做为外人的自觉。

来到一处房门外,江轻寒更是连门也不敲,直接推门而入,不过在瞧见了那位温婉贤淑的梅姑娘后,江轻寒倒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收敛起了脸上的轻浮之色。

靠坐在病榻上,脸色依旧惨白,不过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的令狐貂见状,顿时惊讶道:“江先生!”

江轻寒一拱手。

“可否请梅姑娘回避片刻。”

梅清秋点点头,拿起已经空了的药碗,转身径直出去了,既不打招呼,也未多言。

梅若水的惨死已让她悲痛至极,刚处理好了他的丧事,还来不及休息,便又得了宋琅的命令,前来照顾令狐貂这个陌生人,身心俱疲之下,如今见着了江轻寒,自然提不起什么好脸色。

好在江轻寒也不在意,待得梅清秋转身离开后,他又恢复了平时那副嬉皮笑脸,游戏人间的模样,嘴角一咧,也不知究竟是在关心还是在挖苦。

“嘿,这丑人的命就是硬啊,这都被你给熬过来了。”

令狐貂靠坐在病床上,虽然还很虚弱,却强撑着想要下地向其行礼。

“江先生救在下一命,在下无以为报,请江先生受在下一拜。”

江轻寒见状,也不上去扶,只是摆摆手,满不在乎地道:“免了免了,两天前不就来过一次了么,是又想在地上滚一圈还是怎么着?”

原来,早在两天前令狐貂就已经醒了,而当时恰巧江轻寒也在,在了解到是江轻寒将自己背到陈王府救治后,为了向江轻寒这个救命恩人行礼,结果从床上滚到了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末了,江轻寒又补了一句,道:“令狐貂,若不是看你有几分才学,可堪一用,我也不会救你,所以不必谢我,真要谢,就去谢宋琅吧。”

令狐貂握紧拳头,满怀期待地道:“只要陈王殿下不弃,便是为殿下牵马坠蹬我也愿意!”

江轻寒一听,顿时露出了一副踩到狗屎的样子,摇摇头,转身招呼门口那头戴幕篱的人进来,口中依旧是调侃不断。

“真没看出来令狐兄口味独特,而且,嘿嘿,欲念旺盛,这一身伤都还未好得利索,便起了淫心,都说饱暖思,饥寒起盗心,古人诚不欺我。”

令狐貂不知如何辩驳,只好苦笑道:“江先生说笑了。”

江轻寒道:“看看,是不是你要的人。”

那穿着齐胸襦裙,婀娜多姿的来人扯下幕篱,露出一张极妖媚的脸来。

眉心中间一点花钿,嘴唇小巧如樱桃,身段妖娆,眼神娇媚,万种风情千般好,可唯有一点让人不得不在意,那便是他是个有喉结的男人。

可除了这一点,哪怕是声音,亦是娇滴滴如女儿家,全然听不出差别。

“奴家见过令狐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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