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坪,绵绵细雨常年不息。一如洞外江湖俗世,风起云涌永无休止。静谧山洞内,篝火劈啪作响,天忌沉默地看着明灭不定的火光,心有所思。等待之人,对己而言是友人亦是……复仇的契机。
那人似是不期望自己去报仇,可自己又怎可忘却灭村的凄惨景象?闭目回忆之时,天忌额间渗出低低冷汗,似陷过往梦魇。好在察觉有人来到,天忌醒过神立刻看向洞口。却见一人身沾水汽,矮下身体进了山洞。
走到天忌对面,隔着火堆坐下。仔细地打量了几眼天忌之后,闻人然语带歉意道:“抱歉,让你久等了。”
“……为何这样看我?”
虽说化体和天忌待在一起许久,闻人然应当很熟悉天忌才对。但实际意义上的初回见面,还是免不了对眼前之人有些好奇。闻人然摇头,叹气说道:“因为我们要很久见不着了。”
“你要离开?”
“是,有要事待办,偏偏那处所在你无法同去。很长一段时间内,你都找不到我人在何处。所以之前和策谋略的协定……需要延后。”
“此事,我会回报。”未及察觉地失落在内心一闪即逝,天忌在还完恩情之前,依然是策谋略的重要臂膀,不会被感情所左右。
闻人然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当然,我既然答应了和策谋略合作,自是不能一直玩失踪,否则策谋略恐怕会怀疑我的诚意。”
“你准备如何?”
“我在离不夜天不远处的镇上有一处房产,若有消息你不妨写成书信放到那里。隔些时日自然会有人去取,然后再约个时日与你碰面。嗯……此事暂且不提,我们还是谈一谈你的事吧。”
“我?天下之大,无我归处,也不需要别人操心。”
话语中淡淡地疏离感不难令人察觉,天忌在排斥……二人之间唯有沉默。无法劝慰,闻人然拿出两张纸,伸出双手,翻过面后平展在天忌面前。
“我没法帮你更多,只能给你两个选择,当然你也可以两个都不选。我左手拿得纸,有关于你仇家武功路数的消息,但如何接近那人需要你自己去争取;至于右手纸上的内容,则是吾之私心。”
“私心?”
“劝你暂歇仇恨,先将武功练好。天忌,以你现在的武学修为,在策谋略手下已经很难再有大的进步。毕竟策谋略所长乃是奇诡术法而非武修。你的剑术虽强,但针对限制却也不小,更高层次的对手你赢不了,特别是你那仇人久经险恶战局,远非现在的你可比。想要赢,你要不针对他的刀法去练,要不然就扎扎实实地提升根基修为。这个,我没法替你决断……”
篝火忽明忽暗,映出天忌面上的阴晴不定。武修法术更高的层次,比得过血海深仇?但没有足够的能力,自己又真能得偿所愿?天忌清楚,针对他人的破绽只能逞一时之功,按部就班才是正道。可是不行……屠村之仇怎可忘怀?若是连仇都报不了,自己这一生又有何意义?内心挣扎许久,天忌最终还是选择了闻人然的左手。
闻人然见状暗叹一声,果然天忌还是没那么容易暂时放下。不过,与其让天忌浪费时间去钻研风之痕的剑法,倒不如研习兵燹的妖刀诀来的实在。可惜日毁星沉之招,不亲身体验,永远无法知晓究竟有多强,自己能够帮得上忙的暂时也只有这些了。至于其他,日后见面再说。
“天忌,你那仇人将他的武功路数传于妖后。妖后和诛天的关系不大好,策谋略必会与她暗中联合。你想要取得接近妖后的机会不难,如何争取看你自己。不过,妖后最多只得了那人七成功夫,甚至未得其神,对你有多少用我不能保证。要我说,我还是劝你选另外一条路。”
“血仇一日不报,我就一日定不下心。这次多谢你相助,莫要再劝。”
“我不会劝你放弃,但却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谢谢,但我不能……抱歉。”
“唉,随你罢。日后联络的地点纸上有,我还有事得先离开。若有缘,来日再会,吾友!”
一声吾友,触动心底柔软,天忌垂首低声道:“你也保重……吾友。”
“珍重!”
道别之后,闻人然起身离开山洞,一人行于雨中。走着走着,闻人然忽而停住脚步,将另外一张纸扔向半空。纸落地面,被雨打湿平展开来,氤氲模糊的字迹,依稀可见龙腾山三字。可惜,天忌未曾选择……
自己终究只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神,没有王八气,也没啥弱智光环,没法随便说几句就令别人改变想法。能帮上天忌的忙,自己也已尽了力。
不管了……闻人然散去易闲愁装束,恢复原本样貌,找准了方向往毒刺林而去。想要应付即将到来的三方夹逼危局,必须得去找些人帮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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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境近来乱象纷呈,集境却也未得太平。一面令谕的出现,震惊集境三宫。武皇,久远却不朽地名词,压在三宫胸口,重若万钧巨石,令人难以喘息。现今集境,唯有三宫才知晓武皇的心机有多深沉,一身武修又是如何的强大莫测。对武皇而言,三宫联手也不是他一合之敌。
在集境,武皇就是无敌的代名词。然而本该是集境所有人荣光的武皇,此刻却是令三宫提心吊胆、慌乱不堪。当年武皇遭人暗算被迫坐化吸功石,正是这三位集境最为位高权重的人,勾结武皇军师刁七爷共同下毒篡逆的结果。
本以为事后数十年一直平安无事,武皇坐化未曾掀起半点波澜,一切早该尘埃落定。近日,却因一个神秘白衣女子的出现,以及她手中的武皇令谕,使真相变得扑朔迷离。为了察明武皇生死之谜,,三宫不得不下令从苦境撤兵,加派人手追查钗头凤的身份。
三宫正愁,灯蝶之回归却是正合崎路人之意,只不过今日他必须赴一场约,一场意味不明的会面。
太和殿不远处的荒郊野外,崎路人与金发男子遥相对视,二人各怀心思。大风吹着身后布袋左右摇摆,长长的发迎风乱舞,反衬着崎路人内心的不平静。
虎目雄视,话语之中暗藏几分不可违逆的意味,烨世兵权说道:“你之仇敌已经回到了集境,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灯蝶的罪恶早该终结,用不着你来提醒我,烨世兵权。”
烨世兵权追求的是什么,崎路人始终猜不到。这人对自己有恩,但崎路人却不敢放下内心的提防:“我和灯蝶之间的事,应非是你今日约我来此的缘由。说吧,崎路人承你之情,有话你大可直言。只要不是罪大恶极的事,崎路人自会替你去做。”
“简单,吾要你助吾重建集境。”不拐弯抹角,不婉转赘言,烨世兵权直截了当!
出口便是惊人之语,崎路人错愕地反问:“重建?你在开什么玩笑!”
不解释也无需解释,这衰败的政体即将走向末路。交予自己《独日武典》的圣帝还在等待,结束集境上层苛政严刑的时机已然不远。达成自己的心愿,需要统一而强大的集境。如今这个不知临机应变,只会互相监视,遵守荒谬约束的腐烂政体,终于快走到了它的尽头。
烨世兵权锐利地视线看向崎路人身后远处,落在天边武皇宫殿所在的方向,坚定地说道:“三宫六殿十八楼,即将成为历史名词再不复存了。吾,要你助吾重建集境。”
烨世兵权虽是看不起集境现在的状况,近来汇聚集境的三位智者还是足以提起他的兴致。说到智谋手段,花影人的应变能力确实令人刮目相看,但其私下行事令烨世兵权颇为不屑。另外一位照世明灯,论智慧更胜花影人一筹,但却一再抱有莫须有的仁心慈悲,不是个合适的合作对象。更重要的是……他是个苦境人,从头到尾就没有合作的余地。
唯独崎路人集境出身,智计不凡,行事果决又作风明快,正合烨世兵权心意。烨世兵权心知扭转一人的想法需要很长的时间,对于崎路人这样的人更甚。但他足够隐忍,足够多谋。他知晓该如何处理与眼前不俗谋士的关系,集境的再造同样需要时间。所以……他不急!
“烨世兵权,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不同于虓眼军督,崎路人并不是一个希望看到毁坏之后重建一切的人。集境如今架构的弊病崎路人一清二楚,但烨世兵权之言未免太过大逆不道。
“无需动怒,你与吾,只需做一个旁观者,坐视一切崩毁即可。崎路人,你一个人救不活这潭死水。”
“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它亡!”
“五日内,解决花影人。”不耐废言,吾之言你听着便是,烨世兵权专行独断地替崎路人做下决定。
你这人出口就是命令,可自己凭什么要听你的?!崎路人方要再论,却被天空忽起地异象吸引住心神。一道漆黑邪芒携带滔天魔能从远处向天窜离,直往苦境而去。那是什么?集境为何会有这等强大邪魔飞往苦境?!
束起微卷金发地绶带随风飘动,烨世兵权同样抬头看向天际。崎路人尚在惊异之时,烨世兵权微动的双耳却已听见集境大多数人听不见的愤恨之声。那离武皇宫殿不远处的火山口内,一块人形大石正在发出愤怒地哀嚎,锥心刻骨的言辞燃烧着熊熊复仇邪焰!
武皇,没落集境最后的荣耀之火,汝之谢幕又该是怎样的光景?究竟是在倾局之时力挽狂澜,还是成为成全他人风采的踏脚石……烨世兵权,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