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能好好聊聊吗?”宗唯活动了下肩膀,“我们都不是闲人,平白无故的给自己找一些误会,不划算吧?”
路禾曦眨巴着眼睛,宗唯说的没错,她们远日无冤,本来自己就不该招惹上这个人,但是,她有些事情不太明白。
路禾曦收起了沙发背上倒插的针,喃喃道:“话是这么说,但是,你不觉得这仇是你先结下的吗?”她在宗唯身边坐下,手里蓝幽幽的钢针没入指甲,“你明明知道那晚我是误伤你,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大的敌意?甚至不惜,想废了我?”
二十多厘米的银针穿透脾脏,那种绞痛和冰冷带来的痛不欲生的感觉,自己这辈子都难以忘记。
“宗唯,我查过你,你算得上是一个很爱惜人命的人,做事向来很仁义,我都比你心狠手辣。”就算自己是特工出身,也不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威胁。
见宗唯依旧沉默不做回答,路禾曦有些郁闷,伸手把宗唯腿上的钢针往下推了两分。
宗唯脸色一白,若刚刚只是麻木,那现在就是蚀骨的疼。
“够了。”他尽量压抑住痛苦,把声音放平静,“路小姐,不要再耍这些小性子了。”平常的小女儿家耍耍小性子无非就是哭哭闹闹,可是这姑娘耍起小性子那就是要命的手段!这根钢针要再往下扎可就扎到骨头了,到时候恐怕自己得坐一段时间轮椅。
“我以为我们能合作的,毕竟对手都是玉南不是吗?”
听了这话路禾曦手上的力道轻了,宗唯和玉南也有纠葛?看来背后有好故事啊!
宗唯感觉到腿上的疼痛轻了许多,知道这句话起了作用。
“你路家和玉南有什么纠葛我不清楚,但是据我所知,七年前路家几乎灭门的惨案背后是京中大族们的手趣÷阁,这其中的主要力量是督军府。两千正规军对上路家一家子老幼,结果就是路家被血洗。”宗唯把茶壶从火炉上拿下,重新拿了一个壶,倒上茶和水放在火上煮。
路禾曦只是听着,没什么动静。
宗唯在心里感慨一声,自己挣脱了她绑住自己手的绳子,她都没发现——或者说是没有注意。到底是怎样伤心难过的往事才能让一个经过严格训练的特工陷入回忆,对可能到来的危险浑然不觉呢……
“这是个大事,那些人敢对路家下手,是因为路家群龙无首。路少爷还年幼,端王爷卧病在床,路三爷身体残废,时常生死难断,而路四公子的夫人又是青楼出身,即使有些手段,也难以撑住路家的家业。但是若路四公子还在,这路家就不会有人敢欺负。”宗唯说到这打量了路禾曦一眼,见她神色平常,眸光却是冰冷的如同冬天的湖泊,“可是你的师父路玖却英年早逝,死在了建福宫的大火里。路玖在北平算得上是个风华绝代的人物,他在紫禁城里的时候身边也有几百强军,从这一点,紫禁城里就没有人能轻易的伤他。你就不好奇,你师父是怎么死的吗?”
路禾曦的眼睛有些酸,她不敢开口,怕一开口就哭了出来。
怎么死的?路玖带进去的都是路家的亲兵!亲兵没死完就不会让主人受伤?路家的亲兵没死完,路玖却死了,连一具焦尸都没有留下,这里面若没有什么阴险诡诈的安排谁会信?
“当时进去紫禁城保护皇室的人有两波,一波是你师父路玖带的亲兵,一波是前朝敬亲王,现在的玉南带去的督军府500人火枪队和他手下的200人”
“玉南?”路禾曦低声道,“是他做的?”
宗唯见茶色已经正好,就给路禾曦倒了一杯,看见她脸色不太好的样子,总觉得心疼。
“这话不好说,毕竟当时紫禁城里的情况很复杂,路家,玉南,废帝,太监和督军府,甚至还有洋人,至少六股势力在紫禁城里,这些人之间的利益纠葛十分复杂,但是有一点我很确定。”
路禾曦接话道:“这些势力和路家都有利益纠纷。对吧?”她把一杯茶喝完,发冷的身体暖和了许多,可是心里却越发的悲凉。活下来多不容易啊,路家从不做对不起别人的事,可是牵扯到利益,人人都可化为饿狼,将路家剥皮食肉,斩草除根。
“不错,路家的家业牵扯了多少方面的利益,我想你比我清楚。木秀于林的道理你应该明白。”宗唯又给她添上一杯热茶,红茶暖胃,对她有好处,就算外表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内伤肯定还没有好透,“多喝些,暖暖胃。”
路禾曦捧着茶碗,看着宗唯。
他什么时候挣开手的,自己怎么没发现?双手挣来了却只是泡了茶,没有去拔腿上的针吗?
宗唯继续说道:“刚才玉露西来这里,是交代了北平代号“青雀”的行动里所有人的名单,她想以这个换一个人的命。我答应了。”
“名单?”若宗唯说的是真话,这么重要的情报都交代了,诚心可见一斑,她没有点到名单的事,因为虽然重要,和她没关系,和林燮也没有关系。
“你想怎么合作?”路禾曦的声音冷冷的,却是很认真。
“我帮你路家复仇和崛起,你帮我瓦解北平世家大族的力量,让北平能够完全处于政府的管控,如何?”宗唯看着路禾曦的眼睛,态度认真且执着。
路禾曦灿然一笑,如花般的红唇格外诱人。
“宗参不愧是战神,好谋略!”她的语气很是讥讽,“这么一来,我路家不过就是你的傀儡。于我有什么好处?”
说完她便起身,打算离去,这种诚意?真当她是傻子吗?
“禾曦,我许你和路家一世安稳,不够吗?”宗唯轻声道。他看见了路禾曦在听到这句话时顿住的脚步。
乱世之中,一世安稳的许诺,真的是个太奢侈的许诺了。
路禾曦抬头看着窗外的阳光,目光迷茫,一世安稳啊,多么奢侈的追求!那自己该信吗?应该放心的把未来交到这个男人手里吗?
她只是迷茫了几秒钟,眼神便坚定下来,要是他不能,杀了夺权就好,怕什么?她就不信自己手里若有巨额财富和坚实的兵力,宗唯能耐她何?
“好,成交!”冷冽的声音如同冰雪,坚韧却无情。
路禾曦走后,宗唯才躺倒在沙发上,脸色苍白。
屋内的屏风里走出一个人,穿着黑色的褂子,双眸如玻璃一样没有感情。
他走到宗唯身边,拔下他腿上的钢针,又伸手仔细的检查了宗唯的腿,才道:“若再晚一会,你的腿就会落下残疾,为什么刚刚不拔掉?”
“她对我有戒备,想要再得到她的信任可不容易。”宗唯揉揉膝盖,促进血液流通,冰冷的小腿才热起来,“小东西下手真狠。”
“北平城里比她有实力的大有人在,这丫头也不是个好管束的。这么一大块骨头,你就放心的她接手?”
辛慎算的清楚,和路家的姑娘合作绝对不是成本最低的,而且,以路家姑娘的性子,他一点都不怀疑路家到最后会因自保而反水。宗唯这样做太不符合他一向事事谋求最大的利益的做法了。
他看着宗唯躺在沙发上,懒懒散散,一点都没有平日里英武端正的作风,不由得有些疑惑,这是怎么了?
良久才听见宗唯小声道:“有我看着她,至少我可以护着她。”
辛慎皱眉,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神经了,怎么突然有点柔情的意思了?
“辛慎,你说我……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小丫头了?”宗唯的眼睛瞪的大大的,俊逸的脸上居然泛起了粉红。
辛慎只觉得头皮发麻,转身就走了!
疯了!宗唯一向不正常,这次居然直接疯了!
宗唯看着辛慎落荒而逃的背影,回想自己的这种想法到底源自何时,是细腰还是红唇?
他又想起那个让自己放下了戒备的吻,心中一动,或许在这之前,自己已经喜欢了那个姑娘吧……
路禾曦从宗家出来,脚上的高跟鞋让她不太舒服,索性脱了放手里拎着。一抬眼却见两个打扮淑女的少女现在街角看着自己,一个脸上带着些鄙夷,另一个更秀气些的却泪眼汪汪,满脸伤心的模样,那控诉的眼神让路禾曦恍惚了下,这是自己对她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吗?
她对两个少女微微一笑,笑完就抬脚就往自己家走去,不过是些北平城里的富家女罢了。
“澄澄,那女孩是谁?”
“我哪知道,这么粗俗,估计是哪家暴发户的女儿吧。”少女不屑道,真是的,那张妖媚的脸,真是个狐狸精,“你莫要伤心,等你父亲来了,还怕不能和那位在一起吗?”
文静些的女孩脸上一红,小声道:“你别乱说,宗先生哪里是我想嫁就能嫁的。”
澄澄一笑,打趣道:“没想到阎九小姐这么快就想嫁了啊!”
阎青素俏脸一红,跺跺脚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