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小血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矮子肉球般的身影,上纵下窜,兔起鹘落,只须臾之间,便已奔出数十丈远,片刻,消失在了自己视线范围。戴小血神情一呆,暗自惊疑:“这矮冬瓜可古怪得很。”如此一来,酒意倒也又醒了三分,暗忖这矮子武功显然不弱,但脑子却这般不好使。
戴小血正暗自惊疑间,突然耳边响起一阵银铃般的娇笑,他心头不由地一荡,转而收摄心神,头向旁一扭,却见那蒙面女子左手捧腹,正笑得花枝乱颤,脸上虽蒙着轻纱,却也依稀可见其艳丽绝伦的容貌。
戴小血不由地一怔,直看得心旌摇荡,竟油然而生想要一把抱住那蒙面女子,在她白皙无暇的脸蛋上亲一口的冲动。只是这个油然而生的冲动转瞬即逝,旋即他收摄心神,举起右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那蒙面女子虽笑得前仰后合,但眼角的斜光却也瞥见了戴小血手拍脑袋的举动,愕然陡生,一怔之下,笑意全消,她缓缓站直身子,迷茫地看了看戴小血,旋即又眼睫低垂,低声道:“谢谢你。”
戴小血心中一荡,暗忖这声音好熟。此时他酒意未消,兀自脸色酡红,一副醉醺醺的模样,故一时半会想不起来这声音在哪里听过。旋即戴小血手一扬,脚下一个踉跄,身子微微摇晃,道:“姑娘不必谢我,那矮……矮冬瓜又不是我打跑的,是被姑娘的三寸不烂之舌给说跑的,哈哈哈,那矮冬瓜可有趣得紧,想到脑袋会断,便饭也不要吃了,滚他妈的一溜烟跑路了,哈哈哈。”戴小血于酒酣耳热之际,言语竟也肆无忌惮起来了。
那蒙面女子黛眉微蹙,一双妙目看着戴小血,目光中大有殷殷关切之意,见戴小血脚步轻浮摇晃,脸上醉意醺醺,虽是在大笑,却又大有悲怆凄然之意,她心中一悲,强颜一笑,道:“那矮子脑子不好使,但武功却甚是了得,可不能小觑了那矮冬瓜。”
戴小血正色道:“糟糕,那矮冬瓜如果饿得发晕,很有可能弃自个脑袋不顾,先喝饱吃足了了事,如果那矮冬瓜的脑子顿时开窍,灵光一闪,去而复返,我俩可不是他的对手,到时那矮冬瓜再把姑娘掳了去,那可大大不妙。”
那蒙面女子见戴小血脸上大有焦虑之色,虽在酒酣耳热间,但言辞恳切,她不由地心念一动,大为感动,旋即又想到那矮子憨气十足的模样,扑哧一笑,道:“这大可放心,那矮冬瓜很珍贵自个的脑袋的,他宁愿是饿死,都不愿意掉脑袋,只要脑袋还在脖子上稳如泰山,那便是万事大吉。”言下之意,倒是那蒙面女子十分了解那矮冬瓜似的。
戴小血不觉一愕,旋即哈哈一笑,道:“那矮冬瓜可真打趣得紧,饿死是死,脑袋掉了也是死,他死也死的挺讲究的。”
那蒙面女子嫣然一笑,道:“事无绝对,如你所说,那矮冬瓜若是不巧真的脑袋开窍,灵光一闪,去而复返,那可大大不妙,还是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顿了顿,又道:“一溜烟的跑路,跑得越远,越是万事大吉!”说罢,一阵娇笑,苗条的身子登时花枝乱颤,说不出的俏皮美艳。
戴小血在一旁看得呆了,旋即也酣然哈哈大笑起来,暗忖这姑娘倒也挺有趣的。
那蒙面女子缓步走到那棵插着她的那柄剑的树下,旋即双腿微屈,须臾,娇躯拔地而起,双足斜踩在树干上,衣袂飘飘,如一片柳絮,飘然而上,随后,右手倏地一握剑柄,右足一蹬树干,娇躯轻如飞燕,回旋转身,只听“嗤”的一声,寒光一闪,剑锋已从树干中拔了出来。
那蒙面女子黛眉一轩,手握剑柄,复又如四两棉花飘然落下。戴小血直看得心旌摇荡,忍不住一声喝彩:“好俊俏的轻功。”
那蒙面女子听到有人称赞,脸色忽的为之一红,但也只是转瞬即逝,旋即她倒持长剑,笑道:“快走罢,那矮冬瓜没准脑袋猛然开窍,灵光一闪,那可大事不妙”这句话甫一说完,心中竟一阵怅然凄恻,暗忖,走?天地茫茫,我又能走去哪里?转念一想,那他呢?他又走去哪里?这一走之后,我们还会相见吧,只怕他忘了我罢……但我却……我却忘不了他……
戴小血见那蒙面女子眉头紧蹙,似在沉思,不由地微感诧异,道:“姑娘你快走罢,可别再碰到那矮冬瓜了,他那把大砍刀耍得可凌厉得很啊,只怕到时那矮冬瓜的脑袋突然开窍,那也是没法子的事。”顿了顿,又道:“江湖险恶,人心更为险恶,姑娘孤身一人可要时刻多加小心。”
那蒙面女子听完戴小血这席话,甚为感动,蓦地想起自己一个弱女子孤身浪荡于江湖,实属不易,不由地悲从中来,鼻子一酸,险些泫然泪下,但她还是强自忍住了,道:“你不走吗?”
戴小血凄然一笑,道:“天地茫茫,我又能走去哪里?走去哪里我都无所谓,就在这树林里走它个十天半个月,倒也可以。”言语之间颇含伤悲。
那蒙面女子道:“你很伤心么?为何总是喝酒?”
戴小血醉眼朦胧,斜睨着那蒙面女子,道:“人若伤心了,便去喝酒,这本就是伤心断肠人除自杀之外,最好的归途。”顿了顿,脸现迷离之色,过不多时,脸色微变,又道:“姑娘怎么知道我总是喝酒,你我素昧平生,你只是今日闻到我身上的酒味,便道我是个终日酗酒的酒鬼,倒也没来由的冤枉人。”
那蒙面女子脸现慌乱焦虑之色,只是轻纱蒙面,以至于戴小血看不清楚她的神色,她嗫嚅道:“不,不是的,我们素昧平生,我不是,不是说你是终日酗酒的酒鬼……”
戴小血脚下踉跄,身躯摇晃了几下,左手在前虚晃几下,道:“我知道你不是,一句话玩笑话,你也能当真。”
那蒙面女子娇躯一颤,旋即脸色一沉,黯然神伤,半晌默然无语,戴小血微感诧异,却也不多加理会,酒劲未消,蓦地里大感昏昏头痛之意,便踉踉跄跄走到一棵树下,猛地靠在树干上,旋即顺着树干,颓然坐倒,一阵烦闷涌上心头,眼皮沉甸甸,便欲睡去。
过不多时,那蒙面女子大跨一步,走上前来,双手抱拳,向戴小血躬身作了一揖,道:“我走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语调说到最后几个字竟有些微颤。
戴小血醉意醺醺,坐倒在地上,其状甚为猥琐狼狈,如若不是他衣衫完好,倒也像是一个流浪乞丐一般。他听到那蒙面女子的这句话,垂下的眼皮猛地掀了开来,抬头看时,却见那蒙面女子衣袂飘飘,已转身走出了几丈多远。
戴小血望着那蒙面女子渐行渐远的背影,竟油然生起一股怅然之意,突然,那蒙面女子展动身形,双腿一蹬,轻如四两棉花跃上了一株树枝上,旋即上纵下跳,飞燕般的娇躯在树与树之间倏忽而进。
戴小血远远望见那蒙面女子娇矢如飞燕的身躯,蓦地里心头一震,脸色大变,酒意倒又醒了七分,他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那蒙面女子在林中穿梭的背影,口中情不自禁喃喃道:“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