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小血紧攥着的拳头缓缓舒展开来,暴涨的青筋渐渐褪去,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自嘿嘿一笑,暗付比武马上要开始,君子报仇尚且十年不晚,我何必又急在一时,待会非得让这心如蛇蝎阴险傲然的公子爷狠狠地在众多武林好汉面前出一次丑不可。
对于傲慢,自持尊贵的人,让他当众出丑,比一剑杀了他,更要折磨他,更加显得残忍。
李鬼面对众人的诘问和反驳并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急躁暴动。反而神态自若,两手兀自优哉游哉负在背后,旋即他宠辱不惊地缓缓道:“诸位稍安勿躁,这位兄台道刀剑无情,”看了看情绪焦躁暴跳的虬髯老三,又道:“的确如此,刀剑无情,于诸位而言,做到点到为止,实为不易,那诸位就尽管无所顾忌地使尽自家的本领,酣畅淋漓的大战一场吧,鄙人也可在一旁大饱眼福了啊,哈哈哈。”李鬼之言,恭谨得无可挑剔,但言下之意也有鄙夷轻视刚才那些吆喝起哄反驳之徒武功的意味。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听得明明白白,原本反驳之势火烧火燎的那些人,这时听罢李鬼的这一席话,霎时间目瞪口呆,愣愣地成了哑巴,再也说不出半句话。心下无不汗颜。
戴小血被李鬼的三寸不烂之舌深深折服,也更加怀疑,难道眼前这个舌战群雄的比武大赛主持真的是昔日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吗?
不可思议。
李鬼见众人被他的这句话感染得哑口无言,心中暗自一喜,脸上依旧不动声色。他以手遮住额头,抬头看了看火似的骄阳,旋即一字一字道:“那么,事不宜迟,比武开始吧。有必要再说一句,就是今日这场比赛的摘冠者,毋庸置疑可以得到战利品,宝剑‘天涯’。”
李鬼的最后这句话无疑是众人最想听的一句话。
此言一出,比武场外欢声雷动,这样雷动的欢声,很容易会让旁观者怀疑,在场的每一个人是不是都已不战而胜,得到了那把梦寐以求的宝剑了。
“那么,请出示诸位的‘邀战牌’。”李鬼一语横刀斩断比武场雷动的欢声。
比武场顿时一阵骚动,有几个人已经欣然走到李鬼身边,纷纷出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圆形木牌。李鬼不住地审查,点头,活像一个位高权重的大官人在检验着仪仗队一般。而在场的更多人只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挠头抓耳,把身上的每一个角落都搜刮的七零八落,还是拿不出那块“邀战牌”。
戴小血心中更是一阵茫然,暗付,什么“邀战牌”,我爹爹只给了我一柄长剑,并没有给我什么“邀战牌”啊。这可如何是好?
“邀战牌”的出现,无疑当头给戴小血浇了一桶冷水。
其实戴小血早已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在场有几百号人,若是一一对决比武,那这场比武岂非要打几天几夜。
手持“邀战牌”的人已经站到了比武场中间,无非只有二十号人。那三个虬髯大汉却也不在其间,然而他们的少主,那个青袍男子却是这二十号人中的一个。
戴小血心头轰然一响,难道就这样站在场外,做一个沉默的观众?
不!
“我还要把那道貌岸然的家伙撂倒在地呢。”戴小血咬牙切齿恨恨沉吟。
也有不少人因没有那该死的“邀战牌”,不能够上场酣畅淋漓的一决雌雄,难免都像泄了气的气球一般,无可奈何,最多也只能恨恨地直跺脚。
原来,那块木制的“邀战牌”是在两个月前莫名其妙的被送至参加比武的人手中的。他们甚至不知道这是谁送来的,仿佛这块巴掌大小的圆形的木块是从天而降的。
却见那块“邀战牌”的正面赫然刻着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昆仑比武。背面则写有比武的时间,和一个红色醒目的数字。落款是大名鼎鼎的昆仑圣者。
如此说来,比武的人选其实是那个江湖上人人称道的昆仑圣者内定的,完全都是他一个人的意愿和选择。但是每个人当得到这块“邀战牌”时,都感飘飘然,也会不胜惶恐,但无不都欣然应邀到昆仑山比武。
固然因为昆仑圣者的名号在江湖中响彻云霄,人人无不为之钦佩。然而更重要的是,摘冠者所获得的战利品是传说中那把江湖人人为之觊觎,为之垂涎的宝剑,——天涯。
天涯剑一出,天公地母为之屈服。
这句话在江湖中流传甚久,简直已经深入人心。斗转星移,无数江湖剑客为之倾倒。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不可抵挡的诱惑。
人,都是唯利是图的。
正当戴小血惶惶不知所措无计可施之时,他的目光扫过站在比武场内的那二十号人。
突然,他心头一震,目光由涣散转为凝注,这也无非是一瞬之间的事情。
他面部的表情陷入了瘫痪状态,动也不动,可怖骇人。上一秒的的惶惶不知所措被一种莫可言喻的情感所替代。
他岿然不动,目光呆滞地看着比武场中的一个人。
一个姑娘。
一个花样年华的姑娘。
却见那姑娘年龄约莫与戴小血相仿,都是十七,八岁。只见她身穿一袭淡绿飘花的裙子,一叶柳眉,俏脸如花,粉妆玉琢,顾盼之间,其神采美艳不可方物。
这时,那姑娘正笑靥如花,像一朵出水芙蓉挺立于比武场中,纤纤玉手中紧握着一柄精光闪动的剑。她脸上洋溢的青春气息流转到凝重的空气中,让人不禁目眩神迷,为之一爽。
那姑娘丝毫没有察觉到戴小血那灼灼的目光正毫无保留地射向她。
须臾,戴小血呆滞的目光触电似的收了回来,心中火烧火燎,脸色迷乱,似乎更显迷茫惶然,不知所措。只听他情不自禁的用微不可闻的声音低低沉吟:“桃花,桃花小师妹,真的是她,只是她怎会来参加比武?”
桃花,那个让戴小血心碎的姑娘。
戴小血已经记不清楚,浪荡漂泊的这段日子里,有多少个夜晚,桃花的倩影都在梦中萦绕,良久良久,徘徊不去。
戴小血很喜欢她,但他却不想失望。所以戴小血始终没有告诉她,反而萌生了义无反顾离开家乡的决心。
他以为这样,就可以甩掉失望。但是,曾几何时,他又度过多少个无眠绝望的夜晚。
现在,桃花又来到了他眼前。
仿佛这是冥冥之中的相遇。
一时间,戴小血六神无主,心中茫然一片,他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赶快离开这处地方。
他真是一个充满了矛盾的人,明明很喜欢她,却又害怕见到她。因为这个原因,他苦不堪言,却依旧乐此不疲地折磨着自己。
桃花的身旁俨然还站在一个少年。那少年正值青春年华,与桃花年龄相仿。只见那少年脸如冠玉,一派的书生打扮,却目光灼灼,教人难以直视。他腰悬佩剑,紧挨着桃花,正在比武场中与她偶偶私语。
戴小血看在眼里,顿时似乎有千万根芒刺扎进了心里,他的五脏六腑绞作一团,剧痛无比。
然而,正正是心中的剧痛驱散了他那不知所措的迷茫。
比起迷茫,戴小血更希望忍受心的剧痛。
他不由地自惭形秽,在心中病态地戏谑自嘲道:“她身边一直有莫师弟,我又何必再自作多情。”
戴小血的多情似乎已趋于病态,他不想失望,却不知道多情之人所面临的失望是何等的不堪入目。
在桃花面前,戴小血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愚昧无知的呆瓜。
爱,有时候就是愚昧。
那个紧挨着桃花的少年是戴小血的师弟,名叫莫非海。莫非海从小就是一个孤儿,因为机缘巧合被戴东阳收其为徒。
莫非海大概可以说是戴小血绝无仅有的一个好朋友。
他们是情同手足的发小,从小他们就在戴东阳严苛无比的训责中长大。一起练功,一起受罚,相互较劲,又彼此关怀。
戴小血时隔多年,在这一陌生的地方乍然见到桃花和莫非海,怎能不百感交集,方寸大乱?心中更燃起了一股不可名状的情绪。
比武人选既已到齐,李鬼把紧握着拳头的手扬在半空中,虚晃两下,示意比武即将开始。
场外数以百计慕名而来的观众一阵喟然叹息,旋即也就安静了下来。
比武一触即发。
全场肃穆了无声息,这样的气氛,让戴小血感到一阵窒息。
比武场中的空气散发出浓浓的火药味。
李鬼摆出一副仇大苦深不容进犯的表情,对着场内那二十号将要比武的人,一字一字凛然道:“诸位英雄豪杰,请翻过‘邀战牌’的背面,诸位就会看见一个鲜红色的数字,诸位之中,有十对相同的数字,持相同数字者,则彼此为对手。那么,比武开始吧。”
在第一轮比武中,那个衣着华丽的青袍男子轻而易举就战胜了对手。接着,桃花,莫非海也相继得胜。
经过第二轮激战后,比武场中俨然只剩下五个人。五个人中仅有一个姑娘,她身段流光溢彩,娇如飞燕,正是那美艳不可方物的桃花。桃花胸口微微起伏,粉唇小嘴中正缓缓喘着气,两轮激战下来,她显然已疲累不堪,只还在强自忍耐。
那青袍男子经过两轮激战,依然脸不红耳不赤,正气定神闲的傲立场中,显然是五个得胜者之一。
莫非海也拿下了两轮,正持剑站立场中,衣裳已被汩汩不断涌出的汗水濡湿浸透。
剩下的两个得胜者,一个是在北方天山小有名气的剑客,谢一仇。谢一仇得天山剑法真传,把手中的“骄阳剑”使得随心所欲,风雨不透。在当下的江湖中也一算是一等的剑客。戴小血对他也是早有耳闻。而另外还有一个得胜者,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曾认得他,戴小血也不例外,他暗付这人两轮比武赢得稳稳当当的,如此高强的武功,却为何一直在江湖中默默无闻?
只见这人身材虽然不够魁梧高大,但却眼光,不怒自威。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他两手空空,竟没有使用任何武器。他的头发也长得可怕,黑得夸张,一张扑朔迷离的脸在发丝的间隙中忽隐忽现。一看之下,形如鬼魅。
戴小血虽然心系桃花的安危,却也对那个赤手空拳应敌扑朔迷离的男人产生了无限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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