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五,一派缟素的镇国公府门前人头攒动,文武百官身穿便装纷纷前来设在镇国公府前院大厅的灵堂吊唁李云天。
按照定制,天子驾崩后京城将停一切红白喜事,以免与大行皇帝的丧礼相冲,这意味着民间的丧礼和嫁娶要从简,不能有任何的仪式,遇到这种情形百姓们往往会把红白喜事推迟。
不过,京城里有两名朝廷大臣得到了宣德帝死前的恩旨,即李云天和蹇义,可以在宣德帝入殓后举行葬礼,以示宣德帝的恩宠。
因此大年初五除了在乾清宫宣德帝灵柩前守灵的官员外,其余人纷纷前往镇国公府和蹇义的府上吊唁。
虽然有宣德帝的恩旨,但镇国公府和蹇府的人并没有大事操办,只是设置了灵堂用来停放灵棺,等头七过后就下葬。
周雨婷领着镇国公府的家眷披麻戴孝地跪在灵堂里,现场哭声一片,虽然她极力克制但眼眶依然湿润。
前来吊唁的朝廷重臣和李云天的好友在拜祭完李云天的牌位后安慰周雨婷等家眷,让其节哀顺变,空气中笼罩着一股哀伤的氛围。
值得一提的是,灵堂里的棺材里面是空的,里面放着李云天的一套朝服和宣德帝赐给的那把金柄绣春刀,他的“尸身”现在停在刑部。
按照朝廷定制,由于李云天涉及的是御案,因此唯有等京畿都督府大火一案正式结案后他的“尸身”才能由镇国公府的人领回,而京畿都督府大火一案事关复杂要想结案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通常情况下宣德帝会下达恩旨,让李云天的“尸身”得以回府举行葬礼,可出乎外界的意料的是宣德帝驾崩前却下了一道令人感到意外的谕令,那就是刑部破案前李云天的“尸身”要一直要留在刑部,以督促三法司和京畿都督府尽快查清此案还李云天清白,故而镇国公府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开设灵堂。
其实,宣德帝这样做有两层深意,其一是避免那具替身的“尸身”进入出现在镇国公府的灵堂上,否则将是一件非常尴尬的事情,谁会想到镇国公府的家眷和文武百官吊唁的竟然是一个替身。
另外一个意思就是宣德帝还没有想到究竟该如何对待李云天,因此他给了孙皇后两道截然不同的圣旨,如果李云天后来被孙皇后用宣德帝的遗诏给杀了,那么文武百官吊唁李云天一事将成为一个笑话。
所以宣德帝权衡了良久,最终做出了让李云天的“尸身”留在刑部的决定,但同时又给镇国公府下了恩旨让周雨婷张罗李云天的丧事,以此来迷惑那些潜在的敌人。
忽然,院子里的人们一阵骚动,只见一群身穿讲武堂军官的武官列着整齐的队伍走了进来,领头的是骁国公王简,王简的左右两侧分别是武平侯梁少杰和安武侯李大牛。
这支由讲武堂和骁武军的中高级武官组成的吊唁团队一出现就立刻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同时也提醒外界李云天是讲武堂和骁武军的灵魂人物。
“郡主,节哀顺变,以后有事尽管开口,本公与讲武堂上下同仁一定全力而为。”祭拜了李云天的灵柩后,王简来到周雨婷等李云天的夫人面前,郑重其事地道。
李云天虽然死了但他在讲武堂和骁武军的影响力依然在,李云天所组建的一张庞大的人际关系网络依然在运行,而且讲武堂和骁武军已经有了一个新的首脑人物来领导。
这个新的首脑人物既不是宣德帝安插进骁武军监控军情的梁少杰,也不是骁武军中排名第二的王简,还不是李云天的心腹李大牛,而是李云天的六夫人雷婷,唯有雷婷才能镇得住讲武堂和骁武军中的各个派系,进而调和各派系之间的矛盾,使得讲武堂和骁武军依旧团结在一起。
况且,李云天虽然死了但留下有子嗣,等其袭爵成为新一任的镇国公后,讲武堂和骁武军的武官们将在雷婷的引领下齐聚在新一任镇国公的麾下,避免被人给吞并。
由于李云天的突然离世,使得京城勋贵把目光纷纷投在了讲武堂总教官这个职务上,看上去这个职务的名字很普通,但实际上谁担任此职就意味着将掌控讲武堂。
骁武军是讲武堂的下属部队,因此掌控了讲武堂就等于握有了骁武军的军权,所以这个职务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香饽饽。
要想夺得这个香饽饽并不容易,原因很简单,讲武堂的本质是大明的武官学府,因此要想成为总教官必须要拥有足够多的学识,确切的是精通讲武堂的教程,单单这一就等于已经断了朝中绝大多数勋贵的念想。
在朝廷的勋贵中,唯有骁武军一系的勋贵清楚讲武堂的教学课程和理念,但除了李大牛外王简和梁少杰等人并没有在讲武堂任职,即便是李大牛也无法镇住讲武堂的那些武官。
值得一提的是,讲武堂是一个庞大的体系,不单单是一座学院那么简单,其麾下还有骁武军、各处工坊以及产业,这个职务看着没什么其实有众多的事务要去做,很难服众。
如果皇上强行任命一名新的总教官,那么那名新晋总教官一定会被下面的那些人架空了权力,除非那名新晋总教官对讲武堂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以此来掌控局势,不过如此一来讲武堂也就毁了,终究会在各方势力的争权夺利中归于平庸。
从目前的局势可以肯定的是,讲武堂总教官一职势必将会引发朝堂上勋贵集团的激烈争夺,谁都想将这块肥肉吞进嘴里。
面对外界的压力,骁武军一系的勋贵其实已经暗中达成了一致,先由王简代理讲武堂总教官一职,等李云天的嫡长子、新晋镇国公李安邦成年后由李安邦接任总教官一职,在此期间的事务由雷婷负责协调,以保证讲武堂和骁武军的稳定。
即使是梁少杰,也同意了王简代理总教官一事,他的事业在骁武军,因此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李云天好不容易开创的大好局面毁在别人的手里,况且他的心里对李云天也充满了愧疚,年前正是他接到宣德帝的谕令后暗地里调走了那批存放在城外骁武军大营火绳枪工坊里的火绳枪。
王简和梁少杰等人此次前来并不单单是吊唁那么简单,他们要给李云天守灵直至李云天出殡,给本衙门主官守灵也是官场上的一种传统,通常只有威望高的人才能享有此殊荣。
就在镇国公府门庭若市的时候,两名一身缟素、头戴白花的靓丽女子神情憔悴地从一辆马车上下来,面色哀伤地向大门走去。
见此情形,院门处的人们纷纷面露诧异的神色,不无愕然地望着那两名身披重孝的靓丽女子,不清楚她们是何人,竟然以这身装扮来镇国公府。
“两位姑娘请留步,敢问两位姑娘为何要来我们国公府。”院门处立着的两名年轻的家丁立刻上前拦住了那两名女子的去路,其中一个人不动声色地问道。
“两位姑娘,请!”不过,就在下一刻,还没等那两名女子表明身份,一名在门口指挥着下人们登记前来府中吊唁贵宾的中年人连忙迎了上去,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两名女子闻言随即进入了房门,在沿途人们诧异的注视下走向了灵堂。
“叔,她们是什么人?”两名拦人的年轻家丁心中感到疑惑,不由得来到那名中年人的面前问道,他们来镇国公府只有半年,因此并不清楚镇国公府的一些事情。
“一位是《明新报》的首席记者赵欣月赵姑娘,另一位是曾经的江南花魁红鸾姑娘,两人皆与国公爷是十年的旧识,与咱们镇国公府关系非同一般。”中年人是镇国公府的一名管事,声地向两人解释。
两名年轻的家丁顿时面露恍然大悟的神色,怪不得赵欣月和红鸾身披重孝,原来其中有着如此隐情。
赵欣月和红鸾的出现使得灵堂现场的局势出现了的骚动,镇国公府今天接待的是京城的贵客前来吊唁,按照定制京城贵客的女眷由于不是镇国公府的近亲所以是不能出现在灵堂上的,因此赵欣月和红鸾此番前来令人感到非常疑惑。
跪在灵柩一侧的周雨婷目睹了眼前的一幕后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暗自摇了摇头,她清楚赵欣月和红鸾的来意,没想到两人竟然如此痴情。
在现场众人的注视下,赵欣月和红鸾并排跪在了李云天的灵柩前,磕了三个头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哭得梨花带雨令人我见犹怜。
“郡主,国公爷与我二人有大恩,我二人无以为报,愿入府给国公爷当妾,希望死后能埋于国公爷墓旁伺候,还望郡主成全。”
或许是知道后面还有人等着吊唁李云天,赵欣月和红鸾哭了一会儿后就擦拭了眼角的泪花,双双来到周雨婷面前,齐刷刷冲着她跪了下去,不约而同地开口道,神色无比坚毅好像已经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