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早,渐渐阴沉的天却显得昏暗无比,在这号称世界屋脊的地方,恶劣天气从来都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谁的面子也不给。
在这随时可能丢下冷雨寒雹的天幕下,有块不算大的停机坪,上面停着几驾直升机,十数个驾驶员以及救护人员焦急的等在一边,希望天公作美,尽快展颜放晴。
还有一群人站在远处,和他们一样焦急的等待着,和他们一样抬头看着天空,期盼着,期待着。
或许诚心动天,空中突然传来轰鸣声,所有人都凝眸看去,就见一个小点越来越大,稳稳飞来,最后停落在机坪上。
呼啦啦,救护人员推着急救床,快步跑过去。
舱门打开,几个战士一跃而下,站稳后转身,去接救护员送下的担架,接下后直接抬到一边等待的救护床上。
每接到一个伤员,救护人员都检查一遍,才推着救护床离开。
推走三人后,再接下来的人,以白布遮体,再也不需要救护床……
啪!
立正敬礼!
无论是救护人员,还是等候上空的飞行员,都给以最高的礼敬,目不转睛,随烈士而行!
等候在另一边的人走过来,其中一个老人,带头向烈士行礼,礼毕之后,干枯如枝的手伸出,轻轻揭开那白布看上一眼……不是!
把白布覆好,他又去看下一个,三位烈士都看过之后,虽然没有要找的人,可他面色依然凝重。
“老首长,白队长不在。”侯在一边的人安慰道。
老人瞪他一眼,“这些就不是好孩子了吗?滚一边去!”
骂过之后,他跟另一个人道,“一定要安顿好他们,一定要!”
那人点点头,向战士示意,把烈士带回,才道,“现在只有两架飞机在外了,而这样的天气不能再派了。”
“你做的没错,而且……”老者点点头,向天空望去,“别人的孩子可以牺牲,我的孙子有什么不可以?”
天越来越阴沉,所有人的心也跟着往下沉,现在需要担心不仅是那些浴血奋战的战士,还有那两架飞机,以及其上的所有乘员。
又过了一会儿,老人收回目光,跟身边那人道,“通知返航。”
那人抬手看表,“还可以再等半小时。”
“天不等人,返航!”老人坚持。
那人点点头,用手中的特殊通讯器向指挥塔发出返航的命令。
嗡嗡!
命令刚出,天空便出现一架尾翼冒烟的飞机,开的摇摇晃晃,宛如醉酒一般。
“消防队准备!”那人大喊!
离的最远的消防特勤人员,登车的登车,抬架工具的抬架工具,紧张的看着那架随时可能坠落的飞机。
飞的近了,人们才发现,被击伤的不止是尾翼,还有侧面的玻璃,被穿了两个大洞……所有看到这些的人心一下提起!
就这种天气,这种环境,钻入的冷气会把人冻僵,别说尾翼已损,就是完好,能平安降落的几率又有几成?
心在嗓子眼不坠!
在所有人瞩目之下,飞机歪歪斜斜向最偏远一角落去,在所有人的祈祷下,飞机缓缓落地,晃了一晃,终是没有歪倒。
呜啦!
消防车呼啸着冲过去,对着起火的尾翼喷射乳白色泡沫状的液体,更有一些人拿着破拆工具去拆略微变形的舱门。
咣!
舱门被一脚踹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抱着一个脸色僵白的人跳出来,“医生!”
看到不远处待命的医护人员,他一个跃纵闪至,把人放到救护床上,“她被冻僵了,快救她!”
“交给我们!”
两个救护人员推着救护床急跑,另外一个一边跟着跑,一边脱衣服,把厚厚的大褂盖到那个嘴唇发抖、说不出话来的人身上。
“我给你看看。”一个军医看到那身血衣心都疼。
“小伤,没事。”浑身是血的人推开他,缓步前行,向着救护人员离去的方向走去,那里停着数辆救护车。
等待多时的老人急走两步,把他截住,语声发颤的问,“他…呢?”
浑身是血的人回头,看向那架大难不死的飞机,一个又一个人被接下来。
老人顺着他的目光走去,一步一步,慢而不顿。
好几人跟在他身后,默然不语,气氛又变得凝重起来。
一个女少校从飞机上跳下,看着老人走过来,把头一偏,转身去接从机上缓缓顺下的担架。
看清担架上的人,老人急跑两步,冲到近前,“孩子,你怎么样?”
白长武一笑,“没事,这不活的好好的。”
老人以询问的眼神看向那个女少校,“佳茜?”
叶佳茜抿唇,垂首不语。
白雄进伸出干枯的双手,一下揭开盖在孙子身上的薄被,双目立时凝顿,不过刹那功夫,已经晶莹泛光。
“别哭!”白长武喝止,“我没事,好好的。”
活着的人有什么资格哭!
姜铭看看这对爷孙,又看看那双“骨肉分离”,几乎辨识不出的双腿,默默转身,向着救护车走去。
生别死离,这就是战争!
不是纸上冰冷的伤亡数字,不是武器火力的数据对比,而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一个个痛彻心扉的家庭!
键盘写来易,上阵洒血难!
“嗯,你好着呢。”叶佳茜拉过薄被,替他遮住,和医护人员一起推着他走,“对我也是,再也跑不掉了。”
白长武看她一眼,又去看那个略显孤冷的背影,“还以为你喜欢他。”
“以前怕你走错,现在才知我错。”叶佳茜伸手摸了他脸一下,“好近。”
“你没错。”白长武偏头看爷爷一眼,又看向远处的救护车,“希望他们都没事。”
“嗯。”叶佳茜没再多说什么,在这种地方,即便能活着从外面回来,也不见得能活着回去,前路依然危险。
救援还在继续,又有两个受伤的飞行员被抬下来,一个救护人员拍拍其中一个的手,他的左肩被打穿,“不亏是我们的天鹰,这样都能把飞机开回来,放心,我一定保住你的手,让你重返蓝天。”
代号天鹰的飞行员轻轻摇头,看向远处的救护车,“飞机是她开回来的,还没穿飞行服,在这样的天气……没人能欺负我们!”
他的话大家都懂,有这样一群人守护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我们不再受欺!
天更暗,冷雨垂,人们的心却暖融融的!
一个小时后,最后一架飞机在雨中降落,等候的人们又是一拥而上,就连白雄进都跟着跑过去,迎接最后一批人——最可爱的人!
又是一批伤员、遗体被送下,白雄进和许多救护人员的眼睛都是湿润的,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等最后一个人被接下来,很多人都是一怔,更有人问,“她是什么人?”
“大概是什么驴友吧,一个人晕倒在林子里,是六组发现带回来的。”一个少校回道。
“年纪轻轻不知愁苦,就知道作死!”一个年轻的战士有些不满的道,他们是去救援与敌人血战的战友,却碰到这样的人,心里能舒服就怪了。
“胡说什么!”白雄进身边那人扫了那些战士一眼,“我们穿这身衣服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不知愁苦吗?!快把人送过去救护!”
所有伤者都被送上救护车,赶向最近的医院,那里什么都准备好了,即便差些,也都在赶来的路上了。
恶劣天气可以拦住飞机,可是拦不住在地上奔跑的人!
“这女孩什么人,怎么还抱着把剑?”医生揭开薄被,颇为诧异的问。
送人来的人一起摇头,他们的确不知道,只知道这个人要救。
医生伸手去掰女孩的手,想把剑拿走,可刚刚碰触到,一股灼烫的气流便将他弹开,他甩着发红的手掌,“好烫!”
“烫?”一个护送的士兵似乎不信,伸手去摸。
他倒是没有被烫到,却被突然醒来、猛地坐起的女孩儿吓了一跳,“你……你没事啊。”
女孩儿看看他,又低头看看手里的剑,昂首道,“我的!”
看着她脸红红,急吼吼的模样,周边的人又好气又好笑,被烫到的医生伸出手去,“我们没想抢你东西,只想给你检查一下,来,先把这个给我。”
“我的!”女孩儿瞪着他,攥着剑,一副护食小狗模样。
“你这姑娘,怎么不分好赖……”
咣当!
医生的话没能说下去,走廊最里面的门被大力推开,跟着姜铭从那间医护室冲出,向这边奔来。
“你别跑!伤口还没缝好呢!”一个女医生追出来,冲着半裸着的他大喊。
看着他裸露的肌肤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有处还插着针,女孩儿惊声尖叫,“呀!”
姜铭并没有放过护住双眼的她,唬着脸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慕容剑心张开两指,偷看他一眼,“我来旅游。”
“嗯?”姜铭虎目一瞪,“旅游能到这儿来?”
“嗯。”慕容剑心使劲点头。
姜铭转身问一旁的战士,“战友,她怎么回事?”
“就是旅游啊。”慕容剑心翻身跳下救护床,跑到他身边,“我和同学一起来的,只是后来走丢了,就散了。”
说到这里,她抓住他的胳膊,轻轻的摇,“姐夫,你就信我一次吧,我说的都是真的。”
嘶!
姜铭疼的吸了一口凉气,这小丫头比敌人还狠,哪儿疼往哪儿抓啊。
“我不是故意的。”慕容剑心赶紧松手,背到后面,小脑袋一低,一副任打任骂模样。
“同学丢了还有心情闹,我让战友帮你找。”姜铭刚转头去看战友,就听一个怯怯的声音传来,“是我走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