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的长廊,陈旧而又暗黑,所有的房门、从正中间的那深凹进去的电梯口处,分为南北两部分。
而,九楼住院处医生的护士站,就在电梯口的南边第一个门,通透的玻璃拉门上的玻璃,总像镀着一层悠悠的灰色雾气。将里面的白衣天使,映照的亦幻亦真的。
尤其是在这个散发着死亡气息夜晚的走廊中。一股股哀怨的气息,从每个紧紧关着的门缝处溢出来,逐渐的将这层总也散不去的寒冷,聚集在那玻璃拉门上。
有一个穿着红色毛衣的女人,坐在对面的长椅上,她靠在冰冷的、雪白的墙面上。那,看不出是因为忧郁、疲惫、还是习惯的眼睛。她就这么久久的看着眼前这玻璃拉门后面,一面浅蓝色的布帘,发呆着。
凌晨五点四十分,终于,身后的房间里,传出一阵很轻微的骚动。
这时候,东北的早晨还很黑,甚至窗外还会听见鞭炮的声音。
今天是正月十二,一九年的钟声余音未散,十几个人围堵的房中,就传出低声哭泣的声音。
很低,很小心,好像怕吵醒那一个个紧紧关闭后面的恐惧,和胆怯。
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专业的捡炼师,一身黑衣,就像另一个世界来的死亡使者。
虽然个子很小,但手脚麻利的让人惊叹,各种规矩都在他这里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最后盖棺定论。
他像一个威风凛凛的统帅一样,指挥着、这些六神无主的人,向那凹凸的电梯中堵塞着。
砰……电梯的门关上的时候,发出一阵巨大的响声,震得女人那呆呆的眼神看了过去。
她什么都没看见,依旧是空洞洞的长廊,凹进去的电梯门。就连眼前护士站里的布帘都没有拉动一下。
女人有些奇怪,难道这么大的声音只有她听见了么?
终于,她站了起来,刚要迈动沉重的步子时,她竟然突然停了下来。
南边?北边?嘶?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竟然记不得自己住在哪个房间了,或者她哪里都不住,只是在这里等人?
不,她不记得了,但,她觉得自己在这张长椅上等待的时间真的太长了。
于是,她还是迈动了沉乏的脚步,顺着脚尖指弄的方向走过去。
尽头的左面是水房,她知道,靠里面的房子是值班医生的办公室,然后是护士们的寝室,在然后?
她抬头看了看……901?哦!应该是病房了,纤细的手指刚搭在房门上的时候,她还是停了下来。
当当当……空空的走廊中,传来轻轻而又小心的敲门声。
“有人么?”
这是女人这辈子最轻柔的声音,可,即使她这么小心客气,里面却仍没有人回应她。
“有人么?”
她加重了声音,却还是没有人回答她。
吱嘎……女人慢慢的推开门,她那因为胆怯而变得小心的脸上,有一种,入室偷窃的恐惧在她的眼中不停的闪动着。
最靠边上的床上是空的,在推开一点,里面直对着的床也是空的。
终于,房门被彻底的推开,女人楞了一下,对面的床也是空的。
这个房里没人?难道是回家过年了?是啊!大过年的,谁愿意在这里过年呢?
很快,女人就确定了一件事情,这不是自己住的那间房子,她的一条藏红色的围巾不在房里。
转身,她敲着902的房门,仍旧没有人回答她,这次她竟然不是很小心了,她想里面也是没有人的吧?
吱嘎……门推开了,和她想的一样,空无一人,也没有她要找的藏红色围巾。
903……904……都是空空的,女人不再胆怯,说话的声音也恢复到了常态。
今天还在正月里,怕是整个病房的人都走空了。
甚至,女人开始慢慢回头看着玻璃拉门后面的蓝色窗帘、愣愣的想着,护士们是不是也都不再了?
也许是太多的空房子给了她足够的胆子,她猛地拉开那扇玻璃门,哗啦……门打开了,浅蓝色的布帘,随着一股阴冷的风贴在了她的脸上。
“有人么?”
她还是习惯的问了一声,仍旧没有人回答她,她并没有急于拉开遮挡在脸上的布帘,而是透过那中间的缝隙,慢慢的向上看去。
一根满是灰尘的白色灯管,挂在房顶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似乎下一秒它就要寿终正寝的样子。
一辆叠加的医用推车中,摆放着成沓的一次性手套,套着黑色塑料袋的垃圾桶挂在两侧。
听诊器,血压仪……桌面上放着几个贴着卡通图案的杯子,还有一个海绵宝宝的黄色抱枕、扔在了一把椅子上,没人?护士们也回家过年了?她想。
女人收回眸子,撤了回来,拉上玻璃门,一切和原来一样,没有改变。
她仍旧站在玻璃门外面,看着浅蓝色的布帘。
半响,女人又看了看南面,似乎想起来,自己是在找房间。转过身,看着门牌上的904,她终于想起来,自己该去敲下一个门了。
“有人么?”
还是没有人回答她,嘎吱……一把将门推开,女人却愣住了。
一个圆脸、大眼睛的姑娘坐在一张洁白的床单上,正回头愣愣的看着她。
“哦,对不起,我走错屋了。”
“嗯,没关系。”
女孩回头微微一笑,胸部却在这个时候莫名的发出吱吱吱的声音,就像那快要断了电的灯管一样。
“你,你你……出血了……”
女人盯着她突然渗出来的鲜红,将女孩白色的胸口染成了两个圆球状,然后染成了一片……随后雪白的床单也慢慢变得殷红。
“呵,没事……”
女孩的笑容很灿烂,女人被她洁白的牙齿所吸引着。她很漂亮,一定是个人人都喜欢的姑娘。
猛地,脑袋嗡的一响……回过神的时候,血不见了。女孩仍旧是一身洁白的坐在床上,看着她笑。
“对不起,我走错了,我走错了……”
“没关系……”
门被女人匆忙关上的时候,仍旧听得见那个女孩说着;没关系……
“912……”
女人抬头看着这个牌子的时候,愣了一下,这次她很小心的敲了一下门。
“有人么?”
仍旧没有人回答她,吱嘎……门再次被她小心的推开,一条藏红色的围巾就放在雪白的床上,女人笑了,对,就是这个,这条围巾是她的。
一股莫名的喜悦,让女人不顾一切的冲进了房中,拿起这条藏红色的围巾,就系在了脖子上。
砰……又是一声巨响,地面也跟着猛的晃动了两下,她吓得转回头。
看着那扇关紧的木门,突然,开始慢慢的移动,并被一股巨大的力气向自己推来。
出于一种本能,她急速的向木门冲过去,并试图拉开房门。
“救命……救命……”
房门似乎长死了一般,并随着这木门的不停的移动,整个房子都开始收缩起来,并慢慢的向她挤压过来。
“救命……救命……”
这是她这辈子喊出的最绝望,最大的声音。
可,还是没有人回应她,随着砰的一声,所有的东西都向她挤压过来。
瞬间,她就如同掉在塑料袋子里被系死的活鱼,挣扎的越是厉害,她越是喘不上来气息。
终于,她张着嘴吧,变成了一条死鱼,在木门向自己压过来的那一刻,瘫软下来,她觉得自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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