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松绑。”楼知府扬了扬下巴。
守在张岳来身边的官兵立马利落的给他解了绑。
刚松开,张岳来立马就想说话。
楼知府眼疾手快,将惊堂木往桌上一拍。
张岳来微微找回理智,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
“师爷——”
在问话之前,楼知府突然喊了一声。
“是,大人。”
别人都不知道他是何意,师爷却立马反应过来,从他书案上拿起一个竹简,慢慢展开。
“按律法,凡谋害他人性命者,视其严重程度,各有定论。主谋严惩,从犯次之,若是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者,可以酌情减缓惩罚,若是拒不认罪者,就是罪加一等。”
楼大人点点头,这才重新开始:“本官现在问你,先前大寿所说的话,是否全部属实?”
张岳来沉默了一会儿。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突然问了一个不搭边的问题。
“这位大人先前说从犯可以从轻发落,不知是怎么个从轻法?”
师爷捧着竹简,飞快道:“这个嘛,自然也是分知情和不知情,知情的呢,重一点,不知情的呢,轻一点。”
听着他这奇妙的语气,卫若衣有些疑惑的看了眼他手里的竹简。
不过她正好在师爷的对面,所以什么也没能看见。
“那轻能有多轻呢?”张岳来忙问。
他似乎格外在乎这个问题,众人不由猜想,难道事情还有反转,或者说,张岳来准备让大寿出去给他挡刀?
仔细想想两个人的身份,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一个个都打起了精神,准备听张岳来要如何推卸责任。
万万没想到的事,张岳来下一句话,便成功的让众人大跌眼镜。
“大人,草民对于大寿所说之事供认不讳,事情都是草民指使大寿干的,他从头到尾半点都不知情,一切过错都是草民自己的,还请大人严惩草民。”
做好了还得跟他耗一阵准备的楼知府:“……”
虽然吃惊,但是他反应也快。
“师爷——”
还顺便喊醒了因为吃惊忙于看戏的某师爷。
趣÷阁墨迅速就位。
楼知府:“你为何要指使大寿去做这件事?张福禄可是你的亲儿子。”
说起这个,张岳来红了眼眶。
“草民老来得子,福禄虽然傻,但是也是我张家的独苗,从小捧在手心里的长大的,之所以让大寿去做这件事,完全是因为这孩子实在毫无防人之心,老是被外面的人欺负,我这个做父亲的看着难受。”
“古话说的好,‘虎父无犬子’,这么多年我都宠着他,将他宠成这样,但草民也上了年纪,若有一天就这么撒手人寰,留他一个人又该如何活得下去?是以草民这才狠下心要让他吃点教训,长长大,以后不要随意相信别人,没成想……”
他有些泣不成声:
“没成想竟然酿成了这样的惨剧,草民如今也是悔不当初。”
楼知府默了默:“那何其正又是为何找上你,要你去找盐肆的事情?”
“何掌柜的脂粉铺子经营上遇上了问题,早就想来自来街开间盐肆,可就是这么巧,他那边尚在犹豫,这边文掌柜的已经将盐肆开了起来,而且生意还十分不错。”
张岳来叹了一口气:“何掌柜自然是后悔了,生意人嘛,谁不盯着利益走,身后又有一家老小要看顾,一时急了眼,便拜托草民帮个忙。”
“草民觉得这样做不厚道,也曾经推拒过,但都是认识好些年的朋友了,何掌柜也一把年纪的人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女儿马上要出嫁了,他连份嫁妆都准备不起,哪个当爹的不是为了子女操碎了心,草民一时心软一时糊涂还一时利益熏心,也就答应了。”
“收了人家银子,后来想反悔都不成。我张岳来靠着一家中药铺子,从来不昧良心卖假药糊弄人,唯一做了这么一件亏心事就让我痛失爱子,草民如今真是悔不当初啊。”
张岳来有问必答,答得还十分彻底,案情进行得异常神速,连楼知府都没能cha进去话。
他语气分外诚恳,若不是卫若衣早就知道其中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还真的可能像其他人那样被他诓骗了去。
这个人,不简单啊。
她虽然知道张掌柜有问题,但是对手在暗,她在明,手里没有抓住别人的证据,根本拿他们没有办法。
她转头看了厉钰一眼,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凝重之色。
如果再这么下去,一切就要按照张岳来的想法走了。
厉钰又一次准备起身,但是被卫若衣拉住。
这件事情,她坚持不能让厉钰过多的出面,一旦动手,便有可能让对方抓住蛛丝马迹,厉钰的身份太min感了。
只是非常难受的是,她一直忙着开拓地方攒银子,攒粮食,却没有攒到更多可以在这种时候用到的人脉。
那边张岳来的审讯已经接近尾声,由于他的配合,而且跟现有的证据都能对上,所以案子进行的非常顺利。
不仅是他儿子张福禄的死,连何其正的死他都一并以意外认了。
卫若衣心中焦急,好在她带着帷帽,旁人也看不清她的神情。
该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呢?
若是进了监狱,无论是她还是文卿再想翻案,就显得太奇怪了。
如果实在不行,到时候只能用那个方法了。
“行了,本案的来龙去脉已经十分清楚,若无疑义,本官宣布,就此结案。许云开,将犯人都带下去吧。”
“是,大人。”
许云开拿出枷锁,准备将张岳来和大寿二人
张岳来身上背着两条人命,虽然都不是他蓄意杀人,但是皆有他的缘故,看在他对一切供认不讳,积极配合的态度上,便赐毒酒一杯,不用推到菜市口斩首。
而大寿虽然是帮凶,但是是受人指使,在衙门里关一个月以示惩戒。
张岳来磕头:“罪民张岳来多谢大人恩典。”
他这个头磕得无比实诚。
大冬日的本来穿得很厚,他人又长得肥硕,整个耳际和脖子都埋在大氅的领子里,因着他这么实诚的一跪,倒十分难得的让人看到了他脸盘子以下的地方。
张岳来左耳垂下方,有很大的一片斑,在他白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明显。
等他磕完头起身,见一边的大寿还愣着,赶紧退了一把大寿,有些焦急的提醒:“还不快给大人磕头谢恩。”
那语气,简直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卫若衣皱眉,大石头说过张岳来疑心病重,大寿也说张岳来对待伙计也不亲近,很严苛,但他对大寿倒是十分的关心嘛。
大寿得了提醒,慌乱的也磕了个头。
忙中出错,也不知道是张岳来手劲太大,还是他身体太单薄,本来只是个磕头,大寿却被推的整个人都匍匐趴在了地上。
他手忙脚乱的想要爬起来,没想到手没撑稳,又一次摔到地上,这一次,还是脸先着地,牙齿咬到舌头,一声痛呼脱口而出,刚叫到一半,想起这是公堂,又生生咽了回去,十分狼狈又十分滑稽。
从进了公堂开始,大寿就一直十分紧张,之前审案呢,大家都绷着一股严肃劲儿,现在案子审完了,见状不由纷纷笑出了声。
其他人看戏看得热闹,卫若衣眼神却蓦地一凝。
她站了起来,周围笑声戛然而止。
楼知府站起身来,恭敬道:“夫人,怎么了?”
“楼大人,还请立刻派人将此地封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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