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夜,产痛阵阵传来,祈愿觉得自己从一个完整的人渐渐四分五裂。
口中咬着碎布条,刚开始还痛得咬牙切齿,势要将口中布条咬碎,但随着下体被撕裂开来,祈愿已无力咬住布条,口中清液浸湿了布条,再从嘴角涫涫流出。
产婆和似春在旁,不停向她喊着什么。
祈愿深思恍惚,纸窗似又映入了光明,一种从未感受过的痛袭来,张嘴喊了一声啊,无声地。产婆的喊叫声又映入耳内,“快,深呼吸,深吸一口气,再全部呼出来,用力!”
祈愿跟着做了,用力!怎么用力?往哪里用力?没有力气了。用力!
不知过了多久,产婆哈哈大笑,“夫人,是小公子呢。”
祈愿很想睁开眼,看看抱在肚子里八个月了的孩儿是否完好,似春撕心裂肺般尖叫起来。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我把什么抓的死死的东西放开了,近几个月来,原来我听得最多的声音是这拨浪鼓声,而不是孩儿爹爹甜蜜似毒的心跳声。
周围一片黑暗,我感受不到自己在哪里,也感受不到自己成了什么东西。只听那嘭嘭嘭嘭嘭的声音,像是在催促我要继续把什么做完。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是的,我还不能结束,我还有三个孩儿,我还有家人和似水年华般美好的春夏秋冬。我还不能结束!
祈愿一下子惊醒,想用双手撑起上半身,又摔倒在右侧,是产婆在侧扶着。
“哎呦,夫人,你是终于醒了!您瞧这都生产完第二天了,大夫来了三四个,没一个能扎醒你,可把我害怕的啊。
您先歇一会啊,我去找那几个女婢来,她们一个二个把孩子抱得像是从她们身上掉下来的肉似的哈哈哈哈。这猪肉饼还烫着呢,我们等会儿再吃,不急啊。”
一溜嘴说完,产婆欢天喜地地跑了出去。
她们在路上,不知是不是一切都好。府中或许还守着山辰和河日,夏年可以对付山辰,但河日……对,河日,我有你最想要的东西。
不一会儿,产婆愁眉苦脸的走了进来。
“这,夫人啊,我们先吃东西。外面一个女眷,啊,不,我来伺候您吃东西。”产婆不知是哭是笑,眉头皱着、眼尾垂着、嘴角半扯开来。
一顿饱餐,祈愿把缩下去的肚子又吃撑了起来,看着右手上层层叠叠的布条和夹板,内心冷笑。
产婆还在旁边忙上忙下,久久不肯离开。
“产婆,你帮我看看,身上的伤口如何了?”
“夫人,真不瞒您说。昨日我刚从您身下拖出三公子,您就晕了过去。
门外只守着钟管家,其他下人一个没有,三个婢女抱了孩子也不让我多碰一下,提脚就走。我就在旁边收拾了下细软,端了钟管家给您准备的鸡汤回来看您。那时吓的我啊!”
祈愿有些不耐,产婆却退到床下,手舞足蹈,眉飞色舞,恨不得来个案件重演。
“您身下的三层棉被,湿了个透。想着应该是撕裂的时候流的吧,一巴掌按下去血都浸满了我的手背了!我吓疯了冲出去,钟管家急急请了一县城的大夫过来,轮番施法,才把您救回来的。
这不,现在挺好!夫人今夜该起来,扶着床走走,这样恢复更快!”
“好。我想再拜托你件小事,梳妆台的第二个小柜,银票都归你的了。”
祈愿用眼神指了指旁边的梳妆台,产婆顿时容光焕发,头不住地点着。
“离开夏府后,将这个包袱带到黄山下的祈氏客栈,藏在掌柜台下。”
产婆仍不住点头。
“产婆,你看着我长大,我敬重你,自然是信得过你的。你可以走了,让叫河日的护卫进来。”
“产婆办事,夫人您放心!”
产婆走到梳妆台旁,将内里散放着的银票一扫而空,拿着包袱雄赳赳出了门。
门再次被打开,河日轻步踏入,房内血腥气重,于他毫无影响。
夏由柯近身的护卫就四人,山辰、河日、风月、星云。山辰爽朗、河日严肃、风月风流、星云女身,其中功夫最强的就是河日,对夏由柯最忠诚的也是河日。
近四个月来,山辰和河日隐身护卫在旁,能碰到面的时候并没有几次。但凡碰面,祈愿无一次不能感受到河日对她毫不掩饰的鄙夷。
夏由柯在场时,他面瘫下的严肃,是忠心不二;夏由柯不在场时,他的严肃,是对祈愿如害虫般依附在夏由柯身上深深的愤怒。
“我产下了你大人的三位子嗣,你怎么一点喜悦之情也没有啊!”祈愿靠坐在床头,歪头看着即使进了房也不愿走近的河日。
河日仍然面无表情。
祈愿觉得好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样讨厌我,是觉得我还会死死巴拉在你的大人身边吗?”
河日抬头,眉间深壑难填,眼中却发着光。
“怎么样?还不愿意走近我身边吗?只要你满足我一个愿望……一个小小的愿望。”
“只要我满足你的一个愿望,你就会怎么样?”河日靠近了一步。
“你知道吗?我一直都最喜欢你,因为唯有你,对我句句属实。”祈愿勾起一边嘴角,“只要你满足我一个愿望,我就永远离开你的大人,就像死了一样。”
“是什么?”
祈愿左手向河日勾勾食指,“我需要死得透透的,而你,给我送葬。”
看到河日眼中第一次见到的喜色,祈愿知道他已经明白了两人交易的内容。
“什么时候拿到手?”
“后日实施。”
“好河日,你大人的幸福,就交到你的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