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又瞧了眼那窗外。
此时外间已是浓云滚滚,无边的灰暗彷佛就要压过来一般,让人难以想象,此时乃是夏日的清晨。
“想来待会子会下大雨呢。”萧凝挽的声音拉回了他的视线,“河南应也下着雨呢。”
太子眉眼微皱,河南如今旱灾已平,下些中雨是好的,但若雨下大了……
一个地方哪里经得起连续两次的灾祸。
河南一带的官员虽然已经做足了准备,但多嘱咐两句总是好的。
正如挽儿梦中一般,若处理不当了,民众暴起,只怕也是有的。
“等这雨过去了,便是一个晴好的天。”他微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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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乃是大朝,嘉顺帝早早便更衣上朝,百官挑着紧要的政事说与嘉顺帝听。
“陛下,近日来河南一带接连暴雨,沿河一带的百姓已然撤离了当地,但这番暴雨如注,恐有更大的灾祸。”门下侍中李随安躬身言道。
“李卿认为该当如何?”嘉顺帝询问道。
李随安躬了躬身,才道:“洪水泛滥,最怕的便是决堤。黄河中游便在河南一带,若是堤坝毁了,下游百姓只怕难以幸免,好在如今沿河的百姓皆以撤离到安全之地,而今最主要的便是修筑堤坝,疏通河道引水入海。”
嘉顺帝满意颔首,李随安乃是老臣,对这些事务很是通晓。
他微微抬头,扫视群臣,扬声道:“修筑堤坝,引水入海都是关乎民生的大事,众卿以为该派谁去解决此事?”
英明的君主向来不会一开始便做了决断,总得给大臣们一些考虑的余地。
“陛下,”太子詹事齐昱衡手持笏板脱列,躬身道:“臣以为工部尚书周瑞可堪此行。”
嘉顺帝将眼睛投向工部尚书。
“周卿以为如何?”
周瑞已然站了出来,“臣愿前往河南,为陛下分忧。”
嘉顺帝颔首,“周卿此举大善。”
话音刚落,殿外急报传来。
“禀陛下,河口决堤了!”
众臣顿时为之一颤,齐齐看向嘉顺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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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暮,嘉顺帝与大臣们议完了政事,只觉疲乏得紧。
河南百姓才遭遇了旱灾,如今便是洪涝,可谓民不聊生啊。
他掐了掐眉间,心里很是忧患。
“陛下,喝些热茶罢。”文德端上来一盏茶,瞧着嘉顺帝的疲倦模样,很是不忍。
午时传来了消息,陛下就没休息过,忙活了这许久,才算初步将洪灾的解决之法拿出来了。
大臣们也都是赤胆忠诚的,去河南的人不愁,文德知晓,陛下忧愁的是受灾的百姓。
嘉顺帝有些疲累地去端那茶,微微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朕治理大邕这许多年,本以为百姓们衣食无忧,国泰民安,可如今,灾祸一来了,还是觉得这大邕盛世仿若镜花水月一般,虚无得紧。”
文德心一紧,忙宽慰他,“陛下励精图治,大邕百姓安居乐业如此多年已是罕见了。灾祸难以预料,向来不为人力所能掌控,陛下莫要太过自责,诸位大臣们不日便要赶赴河南了,百姓们会无恙的。”
嘉顺帝叹了口气,“但愿如此罢。”
“陛下,太子殿下求见。”小内侍轻声报了。
嘉顺帝思索了片刻,嗓音沙哑道:“叫太子进来。”
一阵细微的声音想起,太子已然进了殿。
“父皇。”他垂首躬身问安。
“你怎么来了?”嘉顺帝在太子面前倒不必顾忌什么,一副倦态便落进太子眼里。
太子心下微沉,恭敬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河南百姓两经灾祸,恐民心不安,儿臣请命,”他矮身跪下去,“请父皇允准儿臣前往河南安稳民心。”
嘉顺帝手指微顿。
太子在此时能有这样的想法,他很宽慰,可河南如今暴雨不断,黄河水泛滥不是小事,去了便是危险得紧。
“你有此想法父皇深感欣慰,可你也该知晓,你是储君。”他渐渐严肃起来,“此行若有不测,不止河南民心大乱,大邕朝的根基也会被动摇。”
太子身子挺直了些,“正因儿臣是储君,河南此行儿臣才非去不可。父皇,此非是儿臣一时冲动之想,河南民众众多,此番洪水亦是来势汹汹,要治理洪水,修筑堤坝,时日若短些便也罢了,可如今这副模样,绝非三两日便能治理好的,时间一长,百姓们只会更加恐慌,到时若有人趁势引起暴乱,百姓们便更将难以度日了。”
太子所说嘉顺帝又如何不知,可太子是储君,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以身犯险。
他如今已年老,身子大不如前,楚王损了身子,太子若再倒下,那些个其他的亲王不堪大用,大邕便也算是完了。
“此事容后再议!你先回去,好好想想接下来减税事宜。”
嘉顺帝想避开不谈,太子却是不肯的。
“父皇,河南灾事不断,儿臣若不去,皇家何以立足民心,此行护卫众多,儿臣必会无恙归来,望父皇成全。”他重重磕了一个头。
嘉顺帝听着那声响,心里半是欣慰半是苦涩。
可太子,再不能出差错!
他冷起脸,沉声责问:“你是太子!你的命不止是河南百姓的,更是整个大邕的!河南灾事自有大臣们在,无需你亲自前往。”
说罢,嘉顺帝便快步离开了紫宸殿。
太子却始终没有起身,端端正正跪在大殿里头。
嘉顺帝生着闷气走了许久,抬头一看,原来竟走到椒房宫来了。
他看着那熟悉的椒房宫牌匾,心下终于有了一丝松懈,抬脚往里头走了。
“陛下脸色不好,可是没同大臣们商议好?”姚皇后忙迎了他进殿,为他奉上一杯热茶。
“不是。”他抬高茶盏,松松快快喝了一口。
“那是?”姚皇后有些疑惑。
嘉顺帝沉吟了半晌,而后看着她道:“太子请旨前往河南。”
听闻此言,姚皇后大惊。
“可河南如今灾祸不断。”
嘉顺帝苦恼的也是这个。
“太子果断有想法,可此事……”若是他再年轻个十年,太子说的那一刻,他便能应了他。
“不妥,不妥……”他很是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