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顺二十三年四月,太子妃病中哀思,抑郁而薨。
因太子妃是正妻,萧凝挽等人需为其服齐衰不杖期一年,但东宫之人身份有所特殊,要顾及皇家子嗣,所以实际只服丧三月便可。
太子时常忙碌,于许多人来说,这服丧三月,与之前其实并无不同,反正太子也不常去自己宫室里头。
只是不能听些歌舞什么的了,倒也无趣,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些话打发时间。
“太子妃这一走,东宫里头便以您与萧良娣为尊了,良娣家族乃是簪殷世家,自然要比萧良娣更胜一筹。”何良娣最喜这样的话,薄良媛又极会恭维人,引得何氏洋洋自得。
何氏自得的笑着,手指轻抚鬓角。
“大邕向来注重家世。”
萧良娣即便是兰陵的又如何,真到这种时候,还是要家族势大才行。
那萧柟,不过是个正四品中郎将罢了,四品官员,朝中遍地都是,怎比得过父亲。
父亲可是正三品御史大夫,手握重权。
何良娣笑容满面,薄良媛见她高兴,好听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是呢是呢,良娣的父亲可是御史大夫,御史台向来为陛下所看重。”
何良娣轻轻瞥了一眼她,心道:这薄良媛还算识趣,知晓谁才是东宫未来的女主子。
“只是便宜了崔家,明明太子妃做了这许多事,崔缙生还是得了一个淮南县公的称号。”何良娣语气中有些酸意。
太子妃之死,对外只说是产后病疾,又思念夭亡之子这才抑郁而终,可东宫之人对此事哪里不知晓,太子妃乃是屡次触犯皇威,又谋害皇孙,才被太子殿下赐死的。
正因为如此,何良娣才更觉不平。
分明是个罪人,却还体体面面地死去,就连太子妃的母家也得了恩惠,真是不公平。
薄良媛连忙说道:“只是个县公罢了,历来的太子妃母家都要封郡公的,楚王妃的兄长可是破格封了魏国公,太子妃的父亲却只是县公,连郡公都不是。”
本来太子妃的母家父兄早该封为郡公,待太子妃做了皇后之后,再晋为国公。
但大邕历来太子妃都会成为皇后,所以都是等太子妃做了皇后之后,再一道圣旨封外戚之家为国公。
崔家吃了个闷亏,最终只得了县公,但好歹是个封爵,品级亦不低,足够崔家靠着这个爵位再繁盛十几年。
听了薄良媛的话,何良娣心中好受不少。
“是啊,只是县公罢了……”
若是她日后做了太子妃,成为了皇后,父亲也会获封国公,即便做不成太子妃,封了贵妃,皇贵妃,何家或许也能得个封爵……
另一边,因着姚良媛近日不去椒房宫,便也被伊良媛拉着来与萧凝挽等人一同玩乐,宫室中无趣,四人一商量,便一同出了蒹葭宫,沿着莲池四处转转,权当解闷了。
“太子妃薨逝,眼下京中大臣们怕又要闹腾起来了。”李承徽捏着绣花团扇,细步走着。
“是啊,京中贵女众多,不知到时继妃又会选中谁。”姚良媛轻轻摇着芙蓉团扇,不动声色打量萧凝挽。
“如果新来的太子妃不好相处怎么办啊。”伊良媛小圆脸上尽是不安之色。
“别慌,如今还早呢。”李承徽身靠萧凝挽,倒是不惧,但就怕那继妃与崔紫瑶一般无二,有事没事便折腾人,实在堵心得很。
“不过,”绣花团扇微滞,李承徽思索说道:“太子妃也并非要继娶。”
虽大邕有律,不得以妾为妻,但其实这样的律法只是保障正妻生时的权益罢了,正妻死后,谁又会在意继室是谁。
自古以来,后宫妃子一路从妃坐到后位的,也不在少数,太子妃之位自然也是如此。
三人齐齐看向萧凝挽,她笑容不变,轻笑道:“太子妃之位,向来要家世显赫,贤德至善的贵女居之,太子妃之位,陛下与娘娘自有打算,我们也无需为此伤神。”
此话便是将她自个儿摘出去了。
家世显赫,萧家虽名望高,却不在此列。
李承徽见她不愿多说此事,忙笑道,“今年海棠开得极好,可别辜负了,一同去瞧瞧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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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冬来,又是一年寒雪夜,东宫之人都不必再服丧,或许是憋了好一阵子了,各个宫里借年关来临,将宫室里里外外装潢得极尽华美,等着迎新年。
晚间,蒹葭宫。
“良娣,殿下来了。”萧凝挽正在看书册,年绣低语道。
她幽幽放下了书,太子已跨步进了内殿。
侍女们低着头,轻脚退了出去。
“殿下怎么这时候来了。”她起身,正欲向他行福礼。
太子轻轻搀住她,“此处只你我二人,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她也不矫情,依着太子坐到了软榻边上。
“你们除服也有段时间了,年关繁忙,我竟也有好长时间没来瞧你了。”太子笑意盈盈看着萧凝挽,眼中好似盛满了星河。
她轻笑,“殿下政事忙碌,不必在意妾,只是自个儿千万要注意身子才是。”
“我知晓。”见她关心自己,太子笑意更深了些,“再有几日便是除夕了,如今你管着东宫里头的事,可不要累着自个儿,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沈亦临她们去办便是了。”
萧凝挽颔首,“沈司正办事很是老练。”
她抬头瞧太子,想了想道:“殿下,冬来寒冷,瞧着冷清得紧,妾预备在除夕夜置办些歌舞,摘些时兴花卉供诸姐妹玩乐,殿下以为可否?”
太子颔首,“东宫因着太子妃一事,着实冷清了些,除夕夜好好置办一番也好,”他继而笑着拨了拨她鬓角的细发,“我叫你管这些杂事,是想让你有个依靠,更是我信你,知晓你能做好这些,所以,”
他轻笑,拨发的手顺势逗了逗她的鼻尖,“日后这样的事,便不必来问我,你自个儿决定便好了。”
萧凝挽顿了顿,只觉他的目光灼人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