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张绍天一下子黑了脸,快步走了回来,站到那口吐白沫的人身边看了看,愕然道:“这是曹副相?!”
曹副相在王家灭门之后,被提拨上来的副丞相,他不是五相世家,而是一般的世家,曹家崛起不到三代人,曹副相是他们家第三代里面最有出息的。
结果他却口吐白沫,倒在张绍天嫡长子的洗三礼上。
谢东篱瞥见地上躺着的人,目光也沉了沉,跟着走回来。
张绍天半蹲下身,正要去试探曹副相的额头,谢东篱忙叫住他:“不要碰他!”
张绍天猛地缩回手,脸上露出惊骇的神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磊就站在曹副相身边,此时看见曹副相的情形,心头大惊,道:“这……这看上去是疟疾的来头!”
“疟疾?!”
“瘟疫?!”
“瘟疫不是已经没了吗?!”
只听呼啦一声,堂上的宾客都站了起来,纷纷躲避不迭。
张绍天想到刚刚被抱出来的儿子,忙挥着手大声道:“抱回去!快抱回去!”
那抱着张绍天儿子襁褓的稳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她一直满心想着要多收几个大红包,因此停下脚步,并没有赶紧退回去,而是眨巴着小眼睛,不死心地问道:“张四爷,您这是怎么了?今天是洗三啊,抱回去叫什么事?”说着,她不甘心地又往前走了几步。
“我叫你赶紧抱着孩子进去!听见没有!”张绍天大怒,冲到那稳婆身边,差一点就要动手推她了。
张家的丫鬟婆子见状,忙拥上来,将那稳婆和刚出生的小少爷带离大堂。
谢东篱半蹲下身,仔细看了看曹副相的症状,厉声道:“快传太医,还有……太医署瘟疫部的人过来。”
堂上的人再次发出惊呼,陆陆续续往门外奔去。
张绍天脸色发白,喃喃地道:“真的是……瘟疫?”
谢东篱站了起来,冷静地点了点头,“正是。张副相,你这里……暂时要被封了。”
“可是……可是……我的儿子……”张绍天的脸色由白转黑,很快又变得通红,高大的身躯有着轻微的颤抖。
谢东篱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再说话了,也没看小磊,只是对那些已经跑出去的客人道:“我们要封闭大门,各位暂时不能回家,等着被瘟疫部的人带走观察几天再说吧。”
疟疾的潜伏期是三天。
三天之后没有症状,就可以放回来了。
但是今天这些来张绍天儿子洗三礼的男宾都是权贵之人,哪里愿意去太医署瘟疫部的那些小屋子里被关起来?
他们纷纷表示反对:“谢副相,我们家里有郎中,就不劳太医署劳力了。”
谢东篱静静地看着他们,淡淡地道:“那你们记得在进家门之前,将身上的衣物全数扔在外头,不要带回家里面。”
“这没问题。我们晓得!”
“谢副相放心,我们不会将疟疾带回家的……”
大家纷纷告辞离去。
从太医署瘟疫部赶来的人只来得及将发了病的曹副相带走。
张绍天握着拳头,咬牙切齿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在我的府上发病!”
“曹副相应该已经感染了两三天了。”谢东篱皱着眉头吩咐,“你们去把曹副相的府邸先封起来,不许自由出入。”
“是!”
太医署瘟疫部的人领命而去。
谢东篱和小磊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也各自离去。
张绍天着急地命人在张家开始大清扫,喷洒灭蚊虫的药水,就怕他们家里也有人这种病源存在。
谢东篱回到谢家,对盈袖说了洗三礼上的情形,盈袖大吃一惊,忙问道:“那我娘和小弟呢?他们没事吧?”
“应该没事。”谢东篱换了全身衣裳,又仔细清洗一遍才从外院进来的,确保自己没有带一些不该带回来的蚊虫进内院,“曹副相在张家发病,说明他已经在染上好几天。”
盈袖皱起眉头,忧心忡忡地道:“话虽如此说,可是明明……这疟疾已经过去了,南城的人都没有新感染了的,怎么曹副相,会被染上?”
谢东篱摇了摇头,“这些要太医署的人去调查,查出源头,才能根治。”
听了谢东篱的话,盈袖虽然忧心忡忡,但是也知道不是她置喙的时候,因此将心里的不安压了下来,又问了几句席上的情形,还有小磊的状况。
听说谢东篱和小磊演了一场好戏,盈袖才松了一口气,道:“也不知道接下来那些人会做什么。”
谢东篱笑了笑,叫了阿顺进来,吩咐道:“你去拿些金鸡纳霜给曹副相那边送过去,就说是我送给他治病的。”
阿顺应了,知道金鸡纳霜是治疟疾的特效药,耽误不得,忙取了药,骑了快马送到太医署瘟疫部的院子里。
那瘟疫部的郎中十分欣喜,道:“有这个药就好,一定可以药到病除。”
但是他们高兴得太早了。
子时一过,曹副相就咽了气。
他的疟疾,看起来比上一次在南城肆虐的疟疾,要严重得多,不仅发作得快,而且连特效药金鸡纳霜都不起作用了。
半夜时分,谢家的大门被人拍响,谢东篱在睡梦中被人叫醒。
“五爷!太医署的人传话,说曹副相已经死了!”阿顺在门口战战兢兢地回道,“听说这一次非常严重,连金鸡纳霜都不管用!”
“什么?”谢东篱忙披衣起身,拉开大门,看着满脸惶恐的阿顺,“你再说一遍?曹副相死了?!”
阿顺连连点头,“报信的人还在大门口呢,您要不要去看看?”
谢东篱的眼神黯了黯,“我去,你快去备马。”
阿顺应了,忙出去备马。
谢东篱转回来,看见盈袖睡眼惺忪地从床上支起来,压低声音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自己睡,别等我了。”
“什么事?”盈袖迷迷糊糊地问道,刚才阿顺的声音吵醒了她,但是她没有听清阿顺说什么,谢东篱就已经在外头制止了阿顺继续说下去。
“没什么大事。”谢东篱含糊地道,“你睡吧。”
盈袖便又躺了下来。
谢东篱去了太医署的瘟疫部,和几个太医一起查看了曹副相的死因。
“确实是疟疾症状,可是为什么会那么厉害呢?发作得如此之快,就连金鸡纳霜都不管用。”一个太医绝望地道,“这可怎么办?!”
谢东篱派人花费千金买来的金鸡纳霜都不管用的话,大家的希望确实很渺茫了。
谢东篱背着手,半边面庞隐藏在灯下的黑影里,他缓缓地道:“曹副相,是唯一的一个,还是,第一个发病的人?”
几个太医摇了摇头,“目前只知道曹副相一个人。”
谢东篱的眉心皱成一个川字。
他知道,这样来势汹汹的传染病,曹副相绝对不会是唯一的一个。
目前的问题是,这一次加强了的疟疾,到底会从哪一个坊区先兴起?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谢东篱和几个太医还没有离开太医署的瘟疫部,就看见有很多人进来报信。
“大人!大人!南城又发现了疟疾!这一次更加严重,一夜之间有数百人发病!”
“大人!北城也发现疟疾,一条街昨夜都是发病的病人!”
“大人!东城和西城也有零星的病发!”
“大人!快请旨封城吧!”
一连串的噩耗接二连三报了过来。
谢东篱索性不回去了,就在太医署瘟疫部坐镇,指挥各个坊区的救治和封锁。
南城又一次被封了,北城也要封,但是北城的人彪悍得多,跟来封城的官兵对峙起来,打闹间,又死了几个人。
到中午时分,谢东篱才离开太医署的瘟疫部,往丞相阁行去。
丞相阁的人对他说,陛下知道了新的瘟疫兴起,临时召开大朝会,商讨解决方法。
谢东篱忙去了大朝会,他刚一进去,就听见有人奔进来对元宏帝禀报:“陛下!辰亲王病发!请陛下派太医前往亲王府救治!”
谢东篱的瞳孔猛地一缩。
小磊怎么也染上了?!
元宏帝霍地一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小磊……小磊也染上了?!”
……
小磊染病的消息,盈袖比谢东篱和元宏帝知道得还早一些。
因为辰亲王府的人都知道如果小王爷有事,要马上先报告给他姐姐盈袖,其次才是皇祖父元宏帝和娘亲沈咏洁。
因此送信的人先来到谢家,对盈袖禀告小磊的病情。
盈袖一听急得不得了,也顾不得在跟小磊装“不和”,忙拿了药箱,将金鸡纳霜装了一堆,迅速来到小磊的亲王府。
小磊满脸潮红地躺在床上,大热的天盖着几层棉被,屋里还有一盆炭火。
“冷……冷……我好冷……”小磊裹在被子里,哆哆嗦嗦叫道。
盈袖沉着脸走过去,先看了看小磊的症状,然后自己写了几个方子,先命人去煎药,然后将金鸡纳霜加重了份量给他吃下去。
一遍不行吃两遍,两遍不行吃三遍,只要能赶紧先把他的高热降下去。
不然一直烧下去,他就算病好了也会被烧成傻子。
盈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小磊变成“傻子”!
……
东元国京城这一次的瘟疫来势汹汹,连特效药金鸡纳霜都不管用。
死的人越来越多,传出去的消息也越来越恐怖。
甚至有传东元国京城已经十室九空,尸横遍野。
中州大陆若是有极恶性的疫情出现,隐居在药王谷的盛家都会第一时间知晓。
这一次,东元国京城的疟疾疫情转恶,终于到了惊动盛家的程度。
盛青黛听说东元国京城快要被这病弄得封城了,急得要命,等不及跟盛家老祖和大哥盛青蒿一起走,自己一个人骑了快马,日夜兼程,带着他们盛家祖传的治疟疾的特效药黄花蒿,来到东元国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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