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紧紧的捂住脸,张龙潜如同下意识一般的遮住了双眼,仿佛想要将那安静无声的画面从自己视野中遮去,然而在冰凉的掌心之中,她看见的却并不是阖上眼帘后降临的黑暗,而依旧是纯洁无暇的白。
前一刻所见的明明是在两千年前的战场上一个个倒下的兵士,可是此刻却都在她眼前扭曲着褪色,挣扎惨嚎的**安静的倒下,满是血污的甲胄变成了洁白的衣袂,一个又一个,每一个倒地的兵士都变了模样,很快张龙潜的眼前就是一整片的白,浓烈的血腥味被淡淡的清香所取代。
没有了沙场的惨烈,只剩下诡异的安宁,无声的冰冷一点点侵袭而来。
张龙潜睁大眼睛静静的看着,她感觉那一片片的洁白十分的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只是心底感觉有些异样。
淡淡的清香弥漫了周围的空气,像是什么植物的气味,但是渐渐的,这舒缓的香气之中却混杂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铁锈味,那许许多多的白色之下开始逐渐的渗透出一点不同的色彩。
红,浓烈得让人惊心动魄的红。
洁白之中终于露出了一张双眼紧闭的面容,而浓烈的红色已经沿着白色慢慢扩散,如同要吞噬所有的洁白一般蔓延而去,也逐渐接近了那张没有丝毫血色的,宛如熟睡一般的脸庞。
精致的脸,惨白的脸……
染上鲜血的脸。
瞪大的双眼没有焦点,琥珀色的眸子中满是惊慌,张龙潜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浑身冰凉,思维也有些混乱。
“……不对……不应该的……他……狐哥哥他……他是因为疾病才……不可能……”
头渐渐痛了起来,张龙潜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在翻滚咆哮着,令她感到窒息,冰冷从胸口逐渐扩散开来,温度一点一点的远离了她的躯壳。
眼前的画面正在一点点变得具象。
洁白的房间,淡雅的清香,干净的少年。
还有……
慢慢渗出的鲜红。
“……龙潜!”
关切的呼唤声如同在极其遥远的地方响起,却让张龙潜禁不住微微一震,寂静的画面簌然退去,她的双目终于有了焦点,看见的却是站在她身旁眼巴巴看着她的白露,另一边则站着神色淡然的周邈,虽然没有说话,但也投来了夹杂着关心色彩的目光。
“龙潜你没事吧?叫你半天都没反应……”
担心的握住张龙潜冰凉的手,白露轻声询问着,可是张龙潜冰凉的掌心几乎感觉不到白露的温度,她看着白露,张了张嘴,却连声音都像是被冻结了一样,一时说不出话来。
见此白露有些焦急的伸出手来探了下张龙潜的额头,随即担心的看向周邈:“她的温度好低,怎么办?”
正说着,却听到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你们三个是头一天上课兴奋过头不愿意离开吗?我都在楼下等你们半天了。”
回头看见左泠温和的笑容,白露急声道:“左泠老师,龙潜她好奇怪……”
闻言左泠便看向张龙潜,只一眼便猜到了几分,他几步走过来把住她的脉,同时轻声询问:“刚才你上的什么课?”
动了动没有血色的双唇,张龙潜终于出低低的两个字。
“……历史。”
“老陈的课,难怪……”
轻声喃喃之后,左泠取出一枚棕色的丹药递给张龙潜,柔声劝慰:“你大概是惊吓过度了,没事的,那只是幻术而已。把这个吃了吧,感觉会好一点。”
张龙潜有些迟钝的接过丹药慢慢服下,又见左泠取出一个散着药香的小瓷瓶递过来道:“这个你拿着,以后再上老陈的课时你先含一粒在舌下,他的幻术对精神的刺激太大,有这个能好一些。”
“谢谢……”抬手接下左泠的好意,张龙潜有些精神涣散的看着他,“你也知道陈老师的课?”
“嗯。初级班里只有丙等班级的学员因为可能承受不住他的幻术而没有让他去上历史,而甲等和乙等班级则一直都是交给他的,现在的中高等学员基本都上过他的课。”左泠温和的笑着,“我们这些已经进入分院的人上了不少他的课,早就习惯了,不过对于新学员来说这还是十分可怕的一门课吧。”
闻言张龙潜虚弱的笑了笑,没有再接话,因为她的思绪还很乱,脑海中依旧迷迷蒙蒙的,只是隐约记得自己这份浓烈的恐惧并不完全来自于历史课上那真实到可怕的幻术,似乎最主要的是另一个之后的原因,她却又不太能想得起来。
好像是什么绝对不能想起的事情一样。
看见张龙潜默不作声的思索着什么,眉宇间却显得有些痛苦,左泠便柔声打岔道:“龙潜,你现在站得起来吗?”
因左泠的问话而中断了思绪,张龙潜微微愣了一下,轻轻点头。
“那我们去吃午饭吧,昨天来的时候还说要请你们,结果有事没有兑现,就今天给你们补上吧。”
看见左泠理所当然的温和笑容,张龙潜环顾了一下空荡荡的教室,这才有些后知后觉:“这就放学了?我才上了一堂课而已啊……”
“学院的课程时间和凡人的学校稍微不同,每堂课不是四十五分钟,而是一小时零一刻,课间休息是半小时,一上午总共就两堂课而已。老陈因为课程特殊,一向都是安排两堂课连着上的,所以你虽然感觉只上了一堂课,但其实三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点了点头,张龙潜扶着桌子站起身来,那枚丹药让她体内的热流又多了几分,现在整个人都暖暖的,感觉确实好了不少,看出她脸色好了些,左泠笑了起来,看向白露和周邈。
“走吧,我请你们去学院最好的酒楼,再不快点去的话可找不到位置了。”
在左泠半真半假的催促声中,几人便笑着走出了初级班教学楼,阳光的照耀下张龙潜更是感觉好了许多,也有了精神像往常一般和大家不时的轻声谈笑着,脸上也渐渐恢复了红润。
可是她的脑海中,却始终是那宁静的洁白徘徊不去。
淡淡的清香混杂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异味,无垢的白色也不仅仅只有一种色彩。
但是,那到底是什么呢?
她想不起来。
跟大家嬉闹着,心情一点点雀跃起来,张龙潜很快就把这件事忘记了。
等他们走远了,一个青年从初级班教学楼对面的树丛中走了出来,看着张龙潜他们远去的方向,他取出手机拨下了一个号码。
“田哥,我找到她了,她在甲等寅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