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杨伊云与董兆勇四目相对,董正对杨伊云连亲带抱,抓住伊云不放时,听到一群人嘈杂声,杨伊云赶紧甩开董兆勇双手的瞬间,一群人进屋了。董兆勇又昏了过去。任医生对董兆勇的身体详细检查了一下,脸色沉了下去。说:“他身体不容乐观,本来失血过多,首先,必须去西医院将子弹取出来,现在已经发烧,他的状况不利于开刀,高烧造成许多脏器已经开始衰弱,由其心脏,如果不及时治疗,随时可能发生心力衰竭而死亡。现在已经是奇迹了,他的身体真棒,不然早就挺不住了。我先给他服药退烧,睡一觉,最好今天能出发。立刻驾车去新京,也许还有活的可能,不然…..及时准备后事吧。”董原山强忍泪水,马上跪了下去,说:“大爷,救救我爹吧。我家现在的东西能卖不少钱,不够的我一定还。”董兆发下意识地扫了一下外屋,他知道,老三的病,有可能让整个董家倾家荡产,这个决定是痛苦的。
方才故事的主人杨老师也走了过来,她已经顾不上解释什么,她说:“董家大哥,为了这孩子,救救虎锁爹吧,我可以资助一部分。”满堂挤了过来,说:“我爷爷最恨日本人,如果我跟爷爷说,我们家也会帮助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在虎锁来说,那是一个世纪。董大老爷终于开口了:“让兆强赶快套车。”
杨伊云赶回学校,将所有的积蓄都拿来了。
满堂拉起虎锁,说你跟我走一趟。董兆发知道这不是坏事,没挡。
满堂张耕广拉着虎锁到了宝塔镇的主街道上。最先进的是一家钟祖名的当铺。伙计看见是满堂,他认识,谁都去张家拜过年,张家的长孙谁不认识!他马上去叫来了老板,钟祖铭满脸堆笑。可以说,在宝塔镇,谁不想结交张家?而且在当时,满堂已经十四岁,一般是享受成人待遇的,有的人家这样的公子已经娶媳妇了。
满堂按在张家时相见的辈份,叫了声钟伯伯,说您还认得我吗?我现在有急事,需要您帮助。我在学校和同学玩耍,把同学弄伤了,在医院,看病,急需3块光洋。他现在有些吐血,药很贵。
“用那么多?”
“现在我回北屯去取有些来不及了,您要是家里没有,把马借我骑一下,我回家去。如果您借我,明天上午一定还您。”钟祖铭想了想,借马不太好,张满堂个子有点小别出事要是两项要求都不允许,这以后与张家关系怎么处?张满堂是张伯丰最爱的孙子,而且是下一辈老大,家业继承人,他虽说年纪不太,只要说出来从这借过钱,张伯丰绝对不会不还的。
“一阵衡量之后,钟祖铭说:我这有五块银元,你都拿去吧。我不跟你回去了。”
张满堂如法炮制去了十家有钱的店铺。三十块光洋到了董原山的手了。董原山说,这钱我一定还,我担心你爷爷会打死你的。
张耕广胸有成竹:只有两点:第一、我爷爷决不会打死我;你好好给你爹治病,回来一定能看到我,第二,我所借的钱张家保证在明天一早按借条上的地址派人来还。其他吗,我都是为了你,你别忘了。
他说“其他”时语气不是很坚定,显然,其他暗藏的意思,两个孩子都十分明白。显然,如果满堂跟他们回去,董家大人不好办。
虎锁看着满堂,抓住他的手,说了声:大哥!
这词是两个同学中很少用的,他们从来都是趄呼大名的。
借到了三十光洋,一路小跑到了宝塔边的大伯家。把钱的来历说了一遍,满堂的机智和办事妥当让董家所有人由衷赞叹。杨伊云也取来了五十光洋,看病暂时用的钱只多不少。虎锁自己家的马,已经被大人们牵过来套车了。他走过去,摸了摸他家的马。他们的马都是有名字的。虎锁家的马叫环眼,取义张飞环眼的意思。虎锁董家人忙活一阵之后,马车出发了。任医生在城里的医生有来往,他佩服董的敢,和他们一起走。
放下董家去省城看病不表,单说满堂回到家中,做了大好事的满堂,出现了难题。他首先是找爷爷。他认为他虽然替董家从各家中借钱,爷爷一定会支持自己,原因有两点:一是爷爷常说满堂最像自己小时候,这种聪明和办事能力是爷爷赞赏的,二是爷爷最佩服英雄,憎恨日本人。但当他回到家时,爷爷不在家。当他找到大管家张福。福伯说老爷去外地参加葬礼了。福伯其实与老爷年纪相仿,但依照张家的规矩,与“有”字辈论兄弟。没说什么时间回来。也许今天,也许几天后。这下子可让满堂吃惊不小。他心事重重,回到家中等爷爷。他有三种选择:一是按兵不动,等爷爷回来,爷爷如果不回来,他张耕广在宝塔镇办的第一件事就会失信于人,而且是所有宝塔镇商户。第二种是与张家别的窝棚去借。再以爷爷名义去张家二爷、三爷家去借,说明情况向他们要,说这关乎张家信誉,这也有可能成功,但胜算不太。因为族内爷爷叔伯们会详细考查他的话,甚至随他回家认证。他们都会认为他是个败家子,将他嘲笑一顿,然后再借给他钱,甚至不借。第三种是跟妈妈说。他斟酌后,放弃了第二种办法。天色渐暗,老爷迟迟不归,时间每一秒都让满堂难熬,终于他熬不住了,他到母亲那里去说,如何他不能让明天失信于借给他钱的人,因为爷爷说过,张家最重要的就是在外面的声誉。张伯丰甚至公开说过:张家在外面是吐吐沫成钉子的人家,摸到门栓的孩子就不会说了不算数。
满堂娘卢美萱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自从搬家回来以后,她许多事情帮不忙,或者说,家里的大事小情说不上话,也无法向老爷表明自己的才能。她本来出身名门,到了乡下,无限的失落正全面地笼罩,烦恼不时侵袭她的心。满堂所作作为,不啻一个孩子的胆大妄为。这让老爷知道了,是否会骂她管教无方?30大洋不算少,而且听说过了年可能要发纸票子来顶钱。人们都舍不得用大洋的时候,孩子却不知好歹把钱借给不亲不识的人。他无法责备被娇惯坏的儿子,她决定显示一下她的办事能力,她叫上了家里几个强壮的仆人,找董家评理,向董家要回大洋。满堂在家里等她的消息,过一会不见动静,他不得不出门找人。正看见张家大队人马往街里去。一问才知道,可把他气坏了。他拉住娘的手说:“娘,你不能去,你要去了以后让儿子怎么做人?虎锁说他一定还我的。”“小孩子,你怎么知道,明年不发大洋了,你让他怎么还你?现在钱这么难赚,你每天上学都花了不少,这可不能容你再败祸。”
一行人都随卢美萱说满堂,并不停向前走。张满堂登时急了。
“都给我站住!”“你们如果再往前走,我就死在你们面前。”他拾起一块砖头向自己头上砸去,顿时鲜血迸流,人们都站住了。所有仆人知道,这是老爷最心疼、最看重的孙子,将来的当家的。年纪虽然小,但在老爷面前说一不二。
事情往往是这样的,原来大家都认可的事情,如果当事人坚持,就会出现支持者的变化。满堂近乎疯狂的举动,产生了可以想象的效果。行人立刻分成两派:有人上前劝满堂,说夫人也是为你好,你爷爷再疼你,败家的事情他不会支持,你知道他办事向来不恂私情。有的人也来劝卢美萱,说孩子一时糊涂,过后再找董家不迟。卢美萱不想停下来,他叫人抢下砖头,满堂说,你们真去,我去跳河!众人不知何去何从。
正在争执的时候,一个人骑马走来正是张伯丰。家人马上报告,张伯丰说,所有人都先回去。
张伯丰让满堂跪在地上原原本本将事情将了一遍,他一声不吱听了有五分钟,脸上毫无表情。其实他是想如何教育孙子。孙子办事耍小聪明,勇敢,充满豪气,倔强、有同情心、好被感动。许多都是他小的时候的脾气,他愿意听,他觉得董家人打倒日本人,他愿意借钱给董家,孙子能借到钱,说明他机智,大把向外花钱,说明他能干大事,他心里高兴,但孙子还小,未经允许使用张家在外的信用,这是他不容许的。
终于,张老爷开口了。如果我不回来,你能控制了今天的局势吗?这是满堂从未想到的问题。他甚至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接下来的问题是,如果我不想替你还钱,你就败坏了张家的声誉。你能够承担了这么大的损失么?张家几代人,能够在远近以信用好而闻名远近,如果明天还不了借款,你是把我经营的东西,当作你自己的来支配?你自己承担得了责任么?别人说我教育无方!如果这么大一家人,谁都拿我的信用来做赌注,我们张家还能在宝塔镇上立足吗?“
满堂说,“爷爷,虎锁是我的好朋友,他爹是打倒日本人的英雄!我相信你一定会帮助他的。他只是借钱,一时情急,回来禀告有些来不及!”
“这是两回事!你快饿死了,就有理由去偷吃东西吗?你去祖先祠堂跑两介时辰,晚上不许吃饭,算是这次的惩罚。”张伯丰停下来,两眼直盯满堂。这孩子低下了头。满堂知道,这要是别人,至少他不能有机会争辩。这已经是他的优待了。
“我错了。”
“如果你回来说了,”他接着说,“我让他家二小子骑马连夜送去,你觉得效果怎么样?我们张家是不是有情有意?
“现在,董家只能认为是小孩子一时冲动,他们只是庆幸自己运气好。”
张伯丰叫来家人,众账房取30块大洋,明天一早去集市上,把钱还了,同时叫来大儿子张有谅,罚他教子不严,扣发半年零用钱。满堂这次的事他已经教育了,不许再追究。
满堂的事情“圆满”结束。
3天后,董家人来到学校,告诉了杨老师虎锁爹的消息。
当天他们一行人来到省城,任先生领他们来到了一家西医医院。他们直接推进了急救室,被安排立即手术,并且要求输血。董家人,各有各的原因,倒是一位陌生的医生佩服董兆勇的勇敢为他献了血,现在恢复期,只留虎锁照顾。
杨伊云希望放假时有机会去看看,只能母亲到城里进货时去了。杨母亲去城里进货的车很长时间才去一趟,她总不能用张家的车去看董家人,这不是她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