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栾惊鹊。
相比那些男子,她的身姿娇小得出众,尽管队伍那么多人,几千兵马长队熙攘,南宫粼还是找到了她。
也是因为碰巧,也是因为他视力原本就出奇得好,也是因为他对她,有不一样的感觉。
所以在南宫粼清晰的视觉里扫到栾惊鹊的身影,他全部的注意力就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黑面将军朝听风楼得意洋洋望去,他看见南宫粼朝他的方向观望,他心中更是窃喜。
等着吧,等会他的英勇会让南宫粼大吃一惊。
“将士们随我前去杀敌!!”
黑面将军举起他的灵坤枪,朝天大吼,宋国的士兵大声响应,志气也丝毫不比虢国的差。
只见他指挥士兵们首要攻击一字长蛇的蛇身,栾惊鹊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这阵,她会解。
承蒙恩师教诲,她有幸学过这些兵法韬略。
这阵术排在前头的就是一字长蛇阵,书中写得很详细,攻击一字长蛇阵的蛇身乃是大忌,这会使蛇头与蛇尾将我方军队围困,此战,必败。
今天的雪越下越大,覆盖了城中、楼前还有这郊外,战场厮杀的声音响彻云霄,在这如白色瀑布的雪花当中,鲜红的血液将它染成了一袭红衣,格外亮眼。
宋国的黑色盔甲渐渐要被这长蛇阵吞并。
宋国士兵根本不可能破解得了这一字长蛇阵,赵幕北在远远的高处看了朝天大笑,狠狠又饮下了他的葫芦酒。
第四阵营第十队列的同袍弟兄们几乎要全军覆没,只留下栾惊鹊与她的两位朋友在垂死挣扎。
独眼人武功最差、力气也小,他经常被敌军陷入了困境,栾惊鹊都过去帮他解围。
可四面楚歌,周边灰色盔甲,即虢国的人手都包围住了他们几个人。
独眼人又一次陷入重围,他很难坚持得下去,几欲倒下。
栾惊鹊此时自身难保,无能再过去搭救独眼人。
黄牛蹦了出来,他拿起他的武器用力挥去,替独眼人解了围,“敢欺负我兄弟是不!?”
尽管黄牛救下了独眼人,但很快变成他陷入这层层叠叠的围剿,各种厮杀搏斗之下,黄牛寡不敌众,他被七八个灰色盔甲步兵用了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武器刺杀。
斧、钺、戟、殳穿过了他的身体,黄牛眼皮子一沉,跪了下去,身上血淋淋模糊一片。
这些斧、钺、戟、殳从他的身体拔了出来,黄牛感到身体剧痛难熬,没想到在死亡之前身体还要承担这样的痛苦。
“傻牛…”独眼人单只眼的泪水夺冠而出,他趴在地面,发出微弱的声响。
黄牛倒在了独眼人的身上,他垂死挣扎、拼尽他全部的力气,轻声在独眼人的耳边说:“瞎子…快,装…死……”
只要装死,这些敌人就不会发现瞎子,瞎子也不用死。
黄牛说的话含糊不清,独眼人还是听出来了。
这个常常欺负他的人,常常揪他的耳朵,常常要让他去洗衣服,常常要偷吃他的食物的人,以后,没有机会了。
独眼人感到揪心的痛,他的小弟逝去的时候他也曾有过这么揪心的痛。
为什么呀,明明是一个很爱欺负他的人。
可是也是这个经常欺负他的人,给他瓜分食物,不让别人欺负他,拿自己的命为他挡住了这些冷冰冰的斧、钺、戟、殳。
黄牛就是个喜欢欺负他却不让别人欺负独眼人的人。
独眼人他愿意一直这样被欺负下去啊,傻牛你坚强点好不好,别死啊。
不到须臾,黄牛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再也没有动静,再也没有机会欺负独眼人了。
他好疼,快点结束这个痛苦吧。
天上的雪坠落地面,独眼人的眼睛止不住地在流水,这些泪水融合了地面厚积的几片雪花,冲洗了黄牛脏兮兮的脸颊。
与此同时,栾惊鹊一开始还能杀出一两个重围,可到后面她越来越累,抵不过这层层的没有尽头的重围。
姬子唯看见自己的五千骑兵几乎要全军覆没,他心里如同这大雪弥漫的天气一样冰凉,后悔当初不应该不听南宫粼的话。
南宫粼几次请求姬子唯让他领兵出城相助,姬子唯都拒绝了。
城里的兵马不能再出去了,这里可是他们的最后防线,据斥候回话,今日宋国其余城池的三千骑兵可以赶过来了,快点赶过来啊...
他的这颗心七上八下,走路都有些走不稳,坐在塌上他又浑身不自在。
等这些五千骑兵坚持不下去之后,虢国的兵马就要爬上这座高墙,将听风楼的一切抢夺掳走。
姬子唯神色不安,一直在考虑着要不要举起白旗投降。
一些文官大臣不停向姬子唯劝降,拟出的奏折都要堆满了他的床头,銮生殿前布满了侍卫,纷纷拦截住要强行进去的文官大臣。
姬子唯回过神。
投降?不,不行。
这几万顿的粮饷,还有好多好多的东西,就成了虢国的囊中物了,宁可死,也不要被他人抢走他一分一毫的东西,他要带着它们一起下黄泉。
他要含着金钥匙出生,抱着金银珠宝死去。
“将军,主君此刻不见任何人,”侍卫挡住了南宫粼,不让他进去。
“……”
南宫粼沉默片刻,他没有理会侍卫的话,强行走了进去。
”将…将军!”侍卫跟着试图拦住他,“主君此刻不见人,还请将军自持。”
南宫粼依旧不理睬侍卫的言行,他闯入了姬子唯的銮生殿。
“请将军退出去……!”侍卫一直拖着南宫粼,但南宫粼纹丝不动。
侍卫又是心急又是惧怕,害怕主君耽搁下这个罪责,他就收到惩罚。
“行了,”姬子唯别过脸,手挥了挥,示意侍卫退下。
“是,”侍卫尊敬退了出去,没有再去阻挠南宫粼。
“你来做什么?”姬子唯情绪很烦躁。
南宫粼一下子跪了下去,朝姬子唯拜了几拜,说道:
“请主君容我领兵前去搭救!”
再晚一点的话,他就救不了栾惊鹊了,救不回这些浴血奋战的同袍弟兄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