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吕妃娘娘早早地派霓裳去了文华殿。
朱允炆虽与欧阳紫宸是同榻而眠,但几乎很少碰她,每日一早起来都是欧阳紫宸像个孩子似的,紧紧地依偎着他那苍劲有力的脊背,纤纤玉手搭在他的腰间。
霓裳敲了敲门,喊道:“殿下,殿下,您可醒了?”
里面无人应答。
霓裳再次敲了敲门,拔高语调喊道:“殿下!太孙殿下!吕妃娘娘叫您去一趟儿。”
“哎呦!哎呦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霓裳啊,吕妃娘娘身边的······”玉生见霓裳在敲门,不慌不忙地走来,阴阳怪气地说道。
反正到时候吵醒朱允炆的不是他而是霓裳,他也巴不得朱允炆替他收拾一下,在他面前把自己当成主子的臭丫鬟!
霓裳眉头抽了抽,扭头看道:“方才你的话还未说完,你继续,我倒要看看你狗嘴里到底能不能吐出什么好东西来!”
显然,她听懂了玉生省略那句话背后的意思。
“嗬!你都听懂了还问我做什么?”玉生反驳道。
“你······!”霓裳指着他喊道。
“霓裳姐姐也是个聪明人,哈哈哈!”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早上就在那唧唧喳喳的学乌鸦叫。”霓裳平了平心态,敛唇说道。
“总比有些人在那学狗叫的好。”
“你说谁是狗呢?”霓裳走上前一步,气势汹汹。
“谁答应了谁就是狗呗!”玉生几乎要笑了出来。
“我若是狗,那你连狗都不如!狗还会忠心护主,你会什么?”
“哎呦,霓裳姐姐竟然承认自己是狗了?!哈哈哈!”玉生就是不生气,故意拿她打趣。
“你······!”
朱允炆实在是不耐烦地穿了鞋,披着一缎袍,推门出来,语气冷冷但又带着点恼气,“什么事?”
霓裳见朱允炆推门而出,立即走上前说道:“回殿下,吕妃娘娘让您同宸夫人去一趟儿。”
“现在?”朱允炆望了一眼天色,灰蒙蒙的,还不到寅正。
“是的。”霓裳笑眯眯地双手放在腹部前,点了点头。
“好!你先回去复命吧!我这就来!”朱允炆冷冷地说道。
“是,殿下!”
霓裳转身要走时,见玉生正看着天色,不知道在数什么,索性,直接走到他身后,踢了他一脚。
啊——
只听一声喊叫,没站稳,摔了下去。
霓裳张狂地笑了几声,挑着上眼皮,走到他面前,“哎呀!玉生啊,这一大早上的,怎么能给我行这么大的礼呢?受不起受不起。”
“你······!”玉生爬起来,拂了拂身上的泥土。
“哈哈哈,哈哈哈,回见!”
霓裳摆了摆手,一边扭着胯一边忍不住大笑,向云霞轩走去。
“小人!真是个小人!可恶至极!”
朱允炆走到床榻前,叹了口气,温声细语地叫道:“宸儿?宸儿?醒醒了!母妃叫我们去一趟儿,快起来。”
“可能是因为我们这几天都没去请安,所以,母妃可能生气了。”
“来!听话快起来,我们去去就回。”
说着,便俯身坐了下来,轻轻地推了推她。
欧阳紫宸还是没有反应。
“宸儿,听话!请完安回来再睡。”朱允炆索性直接附在她耳边说道。
欧阳紫宸只觉耳边有一阵风吹来,痒痒的,伸手揽住朱允炆的脖子,将她的薄唇轻轻地覆在他的唇瓣上,只觉一丝暖意瞬间滑入他的胸腔里,又有一丝彻骨的寒气,顺着鼻腔滑到那深邃的双眸里。
朱允炆一把推开了她,扭头擦嘴,“你!!!”
“哈哈哈,怎么了?殿下。”欧阳紫宸偏着头问道。
“你······你不是在睡觉吗?怎么?”朱允炆从耳根红到脖子,支支吾吾地说道。
朱允炆下床的时候,虽说有轻轻地放开她的手,但门外的喊叫声,也不许她再睡一次。
“醒了!早就醒了!”欧阳紫宸扑闪着眼睛。
“好吧,醒了就起来吧,母妃叫我们过去一趟儿。”
“好。”欧阳紫宸懒洋洋地从被窝里爬起,脸上的余温还未褪去。
此时,云霞轩中好生热闹,吕妃娘娘半躺在金丝凰凤榻上,右胳膊倚着玲珑蜀锦方枕,不停地伸出刚做完护指的左手,仔细地端详着,旁边的一只五彩金刚鹦鹉在不停地叫着,时不时地还哼着小曲儿。
“娘娘,他们来了!”翠儿见朱允炆二人从不远处走来,急忙走入屋内说道。
吕妃娘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霓裳。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霓裳甩着帕子说道。
朱允炆阔步走在前面,欧阳紫宸垂着头跟着他后面。其实,她能跟上他的脚步,与他并行,但若这样做少不了要再挨一下巴掌了。
“母妃!安好!”二人一同拜道。
吕妃娘娘轻挑眉梢,拉长语调说道:“坐吧!若不是霓裳去叫你们,恐怕还不知道来请安?”
“母妃若是因为前几日儿臣未来请安,而生了气,大可不必!”朱允炆倒也无所顾忌。
“哦?这么说来,是母妃的错了?”
“不敢!”朱允炆没有再说一句话。
吕妃娘娘也瞧见了,欧阳紫宸轻轻地扯了一下他的衣衫。
“母妃,许是殿下今早没睡好,所以言语若有不当之处,还请母妃不要放在心上。”
“没睡好?你是再怪母妃让霓裳去叫你们了吗?”
欧阳紫宸一听,立即变了脸色,连忙说道:“不不不!儿臣没有这个意思。”
“嗬!谅你也不敢!”
欧阳紫宸咬着牙,眸底像是被何物挡住似的,看上去无神实则烈火雄雄。
“罢了!找你们来也没有多大点事儿,就是告诉你们一声,这两日母妃要去一趟儿国真寺,没个三五日是回不来。”
“母妃去那里做什么?”朱允炆问道。
“近日总觉得身体不适,法师说,母妃身上有煞,故而要去寺庙里去去煞,顺便也去祈祈福。”
“小道士的话,如何可信?不过是······”
“住嘴!怎可如此亵渎神明呢!”吕妃娘娘厉声呵道。“若无事,你们就退下吧!本宫有点乏了!”
欧阳紫宸心想,“这不就是故意整我们吗?寅时未到便让霓裳来喊我们,只说了几句话,还不是什么要紧的话,然后,就赶我们走?”
“母妃,儿臣告退。”朱允炆冷若冰霜,应了一声,便径直向门外走去。
欧阳紫宸也拜道,随后跟了出去。
见人走远,吕妃娘娘才起身,洗了洗手问道:“霓裳,你有没有觉得允儿变了呢?”
“嗯?娘娘,此话从何说起?”
“以前,允儿从来不敢与本宫顶嘴,处处让着本宫,讨本宫开心。怎么?现如今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竟敢这般无礼,你瞧瞧他方才说的话。”
“唉······许是娘娘想多了。太孙殿下可能是一早上没睡好,生了点闷气罢了。”
“是吗?本宫倒不是这么觉得。自从那件事情后,允儿真的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很少笑也很少来本宫这儿,而且更变得寡言了。”
“许是殿下那颗心还未放下来。”霓裳用绢布擦拭着吕妃娘娘的手。
“唉······本宫也没辙了。只要他能登上皇位,本宫做什么都值了!”
说罢,吕妃娘娘叹了口气,又俯身倚在玲珑蜀锦方枕上,阖眸不语。
几日后,信传到了阿尔布古族主的手中。
“嗯?巴雅尔这丫头,竟给我找了个汉人女婿?”对着布和长老说道。
“汉人?”
“嗯,据说还是东坛盟主。”
“什么东坛盟主,不过是说老好听罢了,就是一武者罢了。”布和长老阴阳怪气地说道。
“那公主在信里又说了什么?”一长老问道。
“说他们有法子!”
“什么法子?说来听听?”布和长老有点不屑地说道。
“抢亲!”
“哈哈哈,这算什么法子!要是抢亲那还不如不联姻呢?何必费这个劲儿。”
“嗯嗯,这点我倒是赞同布和长老的话。”另一捋着花白胡子的长老说道。
“不是我让我们抢亲,是那个汉人抢亲!”阿尔布古族主解释道。
“汉人?!他抢亲?!他拿什么抢?”
“这······我就不知道了。总之,巴雅尔在信里说,联姻的事,她和乌力罕自有法子,我们只需要静观其变,允了这场亲事,其余是的事,便都交给他们处理。”
“嗬!这几个未张开的黄毛小子丫头能有什么办法!要我看啊,族主就允了这场亲事,和大明朝结个亲家!”布和长老冷哼一声。
“不不不!我族向来没有联姻一事。”一长老推手说道。
“嗬!阿尔布古族主开个先河也无妨。”布和长老讥笑道。
“族主,我们也可以赌一把!以乌力罕统领的胆识,我想他会有法子的。而且,巴雅尔公主也在信中说了,有位汉人愿意帮助他们!”那位长老又接着说道。
布和长老自然不愿意联姻,所言之事无非是想激怒阿尔布古族主,反其道而行之。这样,众人也不会知道不他心里正真所想之事。
如若,不联姻那乌力罕这辈子恐怕都难以回蒙古,甚至会客死他乡。至于这族主一位,将来自然会是布和长老的。毕竟,他已经未雨绸缪了这么多年。
“好!就照信里所说的做!”阿尔布古族主中气十足地说道。
布和长老没有再说话,而是死死地盯着那封信,心里另做打算。
于是,阿尔布古族主便写了封信,原路送回。
“来人!去给东升叫来!”布和长老回到蒙古包里,急冲冲地喊道。
东升,是布和长老的身边最得力的刺客,来无影去无踪,是个汉人。
布和长老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在死人堆里,他浑身是血的样子极其吓人,但求生欲又是那么的强,对于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来说,能在死人堆里如此的镇定自若,恐怕几乎没有人做到。
布和长老见他可怜,便救下了他,收为义子,取名为“东升”即预示着太阳东升,光耀九州。
片刻后,只见一穿着黑色紧衣的男子从门外款款走来,梳着一头散发,双眸炯炯有神,眉眼间有一颗血痣,鼻梁虽不高但也不低,给人一种肃穆庄重不之感,不苟言笑。
“阿爹!”单膝跪地,一只手放于胸前。
“起来吧!”布和长老放下杯盏,咳嗽了几声说道。
“不知阿爹找我有何事?”
“去金陵城一趟儿,给我查查隐世卿这个汉人。然后,再去替我拜访拜访“他”!”
“是。”
“哦!对了!告诉他我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他,然后,这封信你一定要亲手交到他的手里。切不可落入旁人之手!”布和长老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事先写好的信。
“是,阿爹!”
东升领命后直接出去了,没有其他的感情也没有其他的言语,一直都是这副冷冰冰的样子。
“唉,这个小子,到底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和我年轻时一个样子,总是给人一种难以亲近之感啊!”布和长老见东升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眸底一片幽深。
“哈哈哈!冷血!无情!用在他身上不为过。”又转而说道,似有一种猜不透的味道。
距离东坛盟会还有一日,隐世卿的伤也好了大半,便提前去东坛盟宫安排一下事宜,确保明日东坛盟会能够顺利举行。
巴雅尔原本是想跟了去,但隐世卿怕被有心人得知她的身份,也就算了,让她好生地待在山上。
“诶,巴雅尔!那日来山上寻你的人,是你阿兄乌力罕?”冷攸宁明知故问。
“嗯,怎么了?”
“哦!没事没事,我只是觉得你们两人有点不像。”
“胡说,我和阿兄一母同胞,怎么会不像呢?”
“好吧,是我眼拙看不出来。”
冷攸宁弯了弯嘴角又看向苏小童,问道:“苏小童,你呢?你也有兄长吗?”
“兄长?好像有吧?”苏小童放下手中的酒坛子,挺起腰板,挠了挠头。
“嗬!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好像有吧?”冷攸宁笑道。
“我记得师父和我说过,我是个孤儿,是被捡来的。但,又听师父说,我好像是有一位兄长。哎呀!烦死了,不记得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弯下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