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岛湾西南二十余里有一小岛,不如说是岛礁,不大的面积,山石林立,几乎寸草不生,西侧有一断崖高三十丈,试炮的位置就在此处。
来此的路上经过了航行的测试,卫青号的航行重心平稳,穆尼奥斯告之了赵烈,赵海明则对于甲板上水手的操帆则是十分感兴趣,看了良久,感叹到:“帆具繁琐,然利于风力,船行颇快。”不服不行,卫青号的航是福船远远不及的,这在长途航行中得节省多少时间。
距石壁不足一里,卫青号侧舷相对,炮窗开启,先是长管炮开火,只见山石滑落,尘土飞扬,赵海明等人用望眼镜观看石壁,只见石壁上中炮位置有颇深的白印,穆尼奥斯再次下令,短管炮轰鸣,炮击过后,石壁上满是深深的痕迹,不少地方石壁破碎,威力明显强于长管炮。如果是船板,哪怕是五寸六寸的船板也是破碎无疑。最可怕的是弹丸可以带出木片雨大量杀伤敌船上的人员。
“此炮海战无敌,然只有红毛炮舰可用,福船装炮太少,恐无大用。”赵海明也是惊诧此炮的威力,不过福船的船型决定了装不了下层火炮,尖翘的船型决定了福船没法开辟出大型的火炮甲板,上面甲板也装不了几门炮,介于此炮射程短,更是无法安装了。
“父亲,我已命船厂今后只产盖伦战舰,今后海战多以炮击为重,靠帮接战将会大大减少。”赵烈点出日后海战将会生很大的改变了。
“嗯,烈儿所说极是,唉,今后海战是不一样了。”赵海明不禁感慨,作为一个老水手他不禁感叹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了。
卫青号试炮后调转船头回转石岛,此行航行平稳,火炮犀利,完全达到了安装短管炮的初衷,人人满意。
卫青号停靠码头后,众人下船出营,刚到营门,只见亚历山德拉、法比奥先生等在门口,原来亚历山德拉回转府邸换装,汇合法比奥一同前来迎接。
亚历山德拉身穿白色长裙,围着黑色围巾,脚蹬短靴。金碧眼明媚动人。
赵烈趋前挽着亚历山德拉的手走向赵海明,亚历山德拉双手提裙微微屈膝颔施礼,赵烈介绍,“这位是葡萄牙人驻我石岛正使亚历山德拉小姐。”
“见过大人。”亚历山德拉用颇有改进的汉语问候。
赵海明见过弗朗机人,倒是没有诧异,赵秦氏也已去信告之,忙拱手回礼,“一路辛苦。”心下暗附,臭小子净出难题,如此夷人嫁入家门,可算是威海奇闻了。
“这位是副使法比奥先生。”赵烈接着介绍道。
“拜见大人。”法比奥不比亚历山德拉,一眼看出此人身着三品大员的官服,身份尊贵,忙趋前弯腰施礼。
“免礼。两位不远千里来此,多多辛苦。”赵海明寒暄道。
寒暄完毕,众人来到府邸,酒宴过后,赵海明唤赵猛、赵烈到书房,“猛儿,烈儿,石岛能有今日,你们兄弟是辛苦了。”赵海明细细端详两人。“你们黑瘦了些,不过,精神很好。”
“谢父亲挂念。”赵猛赵烈回道。
“烈儿,年初建奴大举进攻辽西,松山、大小凌河多城尽失,亏关外道袁崇焕率众宁远败敌,杀伤建奴甚重,不然,辽西尽失,建奴可直抵山海关,不过,觉华岛参将金冠以下数万军民皆亡,全岛军民殉国。”赵海明看看赵烈。“早先,烈儿言道建奴为我大明劲敌,为父还半信半疑,今日看,辽事崩坏之,令人惊诧。”这也是赵海明来此的原因,辽西的崩坏让赵海明心中焦虑,赵烈所言的一部分很快就出现了,这让老将感到时间紧迫,于是想亲眼看看石岛如今的局面。
书房一时默然,赵猛、赵烈都在消化这些消息,赵猛是惊诧辽事败坏之快,隔海与辽东相望的登莱已是极不安稳了。赵烈这些大的史实大略明了,不过,他倒是不知道事件具体生是什么时候,原来袁崇焕的悲剧命运就此展开,袁崇焕此人后世争论不休,有的以民族英雄许之,有的因其议和事骂他是汉奸国贼。在赵烈看来,袁崇焕汉奸说是极其可笑的,赵烈从没见过同建奴血战到底,再三坏老奴父子好事的汉奸,如果没有他的辽西抗敌,辽西早已不保,明军早就龟缩至山海关了。如此汉奸多些大明前景能好不少,至于,他抗旨不撤觉华岛军民,不顾地形劣势不撤锦州,没有察觉建奴绕道蒙古入寇,则是作为一个主帅的战略眼光的问题了,毕竟他只是文官出身主导辽事,实战阅历受限,又性格执拗,外号袁蛮子,自己看准的事不肯妥协。袁崇焕身上的优点和缺点是如此突出,也导致了他的大破大立。至于擅自斩杀毛文龙,则是他的巨大失误,体现了大明官僚统一的劣根性,为了各自利益集团以及自己的私利疯狂的不折手段的击杀政敌,只因毛文龙不听其指挥,一个武夫军阀严重挑战了文官的事权统一以及威严,就决然斩杀,全不顾毛文龙事实上牵制了建奴辽东,辽南大片土地这一事实,甚至不顾皮岛等数十岛屿数十万军民的生死,在大明士大夫的眼里天下是士绅士大夫阶层和皇帝共有的,至于武夫和蚁民不过是统治天下的工具,重要但可以抛弃。两个抗击建奴的英雄人物的自相残杀一定让建奴上层惊喜万分,击掌相庆吧。
“朝廷此番又加了辽饷。”赵海明苦笑看着赵烈,“都让你说中了,家里又多了不少投效的农民。”这意味着大明又有不少的自耕农破产,自愿成为不纳税的士绅名下的佃户,大明又损失了大量的财源。大明内忧外患已是风雨飘摇了。赵海明对于大明的信心大大动摇,这也是来石岛的原因之一,他要为自己的家族留条后路了,当然,石岛给予他的是大大的惊喜。
“猛儿,烈儿,我赵家前程就交于你们了。”赵海明明白自家的将来从当下起由下一代担起来了,心中既是欣喜,又是苦涩。几十年的家主地位事实上失去了,让他空落落的,不过也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以后这个天下是年轻人的了。
“父亲千秋鼎盛,还是家中的柱石。”两兄弟躬身回应,安慰老父。
“罢了,不要好言劝慰了。”赵海明一摆手,“为父明白,我在威海水师指挥使对于石岛的好处,你们海上的动静如此之大,怎会没有风声,不过,你们没有打劫大明海商,至此还算太平,不过,将来就不好讲了。”赵海明当然还想在威海水师指挥使的位置上坚持下去,好为石岛这两个儿子保驾护航。
“父亲明鉴,我家水师今年就会攻击济州岛等地,开创我家领地,此时,朝鲜一旦不敌,定会向大明求援,到时,父亲一定会先一步知晓,便于我等行事。”赵烈说道。
赵海明颔赞同。
“烈儿,亚历山德拉此女身份尊贵,是你等起势的助力,你们的婚事为父做主同意了。”赵海明咬牙点了头,不过是面皮上不好看而已,自家不过就是武夫,不是那些酸臭文人,时间长了,事也就淡了。还是以家族利益为先。
“遵命。”赵烈心下窃喜,自己的胡诌的理由真是强大啊,父母都是捏着鼻子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