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集阅阁，宫人连忙去里间沏好热茶奉上。
南璟烨接过，喝了一口，立马就吐了出来，“这都泡的什么茶？”
公公惶恐跪地，“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太子息怒！”
内心崩溃，平日里都是这样沏茶的呀！步骤，水温，分毫不差的。
怎的今日就大发雷霆了呢？
“息什么怒！”南璟烨摆了摆手，“下次沏茶加点乌鸦子进去！”
那公公跪在殿内，满脸惶恐又茫然，“乌……乌鸦子？”
“殿下恕罪！奴才……奴婢不知何为乌鸦子！”那公公连连磕头，冷汗湿了背心，“还请殿下降罪！”
“不知？你不知道，为何那明月阁的知道？！！”南璟烨没好气地一脚踹向那公公，“不知，就不知道去打听吗？！”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明月阁打听！”那公公连忙点头哈腰，用那袖子哆哆嗦嗦地抹着额头的冷汗。
南璟烨闷闷地“嗯”了一声，转身朝几案走去。
走了两步后，突然顿住脚步，冷斥一声，“站住！”
吓得站起来刚转身的公公又“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要是跟明月阁打听，那蔚锦玉的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
他堂堂太子，喝一个茶，还要叫人去悄悄打听！他不要面子啊？！
“算了！不喝了！”
明月阁。
“我就说呢！！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桂嬷嬷一回来，还没见着人，声音就先透了进来。
只是桂嬷嬷一跨进门槛，就是和蔼的脸。
“姑娘，老奴已经训斥过这些不懂事的奴才了！竟然让您这大冷天的在外头受冻，太子殿下来了连口热茶都没有！再有下回，老奴定是将他们都送去冷巷！”
桂嬷嬷横脸斥责着宫人们的不是，说完转脸看着鸾九，立马是满脸的关切，“姑娘您没事吧？还好吧？殿下有没有责难与您？”
“嬷嬷别责怪他们了，是我遣她们出去的。他们也是领命行事，怪不得他们。要怪的话……”
鸾九放下手中的汤婆子，抬头看向桂嬷嬷，直视她混浊的双眼，“桂嬷嬷怪我吧。”
这句话。似陈述，又似疑问。
叫桂嬷嬷脸上的皱纹微不可察地抖了抖。
她那混浊的眼眸眯了眯，细细地瞧了瞧鸾九那张小脸，第一次觉得，她似乎低估了眼前这个丫头，兴许……她并不似她表面那般的天真。
“嗨！老奴哪能怪姑娘啊！”桂嬷嬷那满脸的皱纹堆上了笑，“老奴只是觉着，太子殿下本就对明月阁态度缓和了许多，前两日，还叫人特地送了些贡橘来。”
“可今日……今日这……”桂嬷嬷双手一摊，焦心，“今日这么一闹，你瞧瞧太子殿下走的时候，那神情多阴沉！本来就快好好的了，这下不是全给搞砸了嘛！您这般……”
桂嬷嬷苦着脸色，“这叫老奴没法子交代啊！”
“还请桂嬷嬷放心，我不会叫姐姐失望的。”鸾九扯了扯唇，“只是一时之间没摸准太子的脾性，后面慢慢就好了。”
“这……这慢不得啊姑娘，这要是再慢下去，就……”
“就怎么了？”鸾九疑惑。
桂嬷嬷反应过来自己失口了，立马讪讪笑道，“没什么，没什么，老奴只是觉得，事情还是早些办好的好。有时候啊。越拖，可能发生的意外就越多。”
“知道了。”
冬至。
一连数日，南璟烨都没有来过明月阁，也没有再谴人送什么东西来。
鸾九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反倒是桂嬷嬷像个望夫石一般，在那门口望了望。
瞧着桂嬷嬷这个岁数，当是大风大浪经历得不少的，怎么会这么沉不住气。
冬至日。一大早，桂嬷嬷便挑了几套华服，选了两套华丽的珠钗叫她一样一样的换。
鸾九瞧着这曳地裙裳，确实是上好的缎子，也着实雍容华贵。可……这一点也不像是去赴宴的，倒像是寻常富贵人家去拜堂成婚的。
她也不知道，是自己太过孤陋寡闻没见识，但那华服珠钗怎么看，她怎么觉得浑身不自在。
刚好集阅阁那边来人，叫他们这边去一个人一起确定一下今日在八皇子府上的注意事项。
鸾九立马谴去了桂嬷嬷，然后转身从蔚锦玉的衣橱中取了一件天青的百褶裙礼服，配了一支碧玺挂珠长簪，选了一对月白石玉兰花耳坠。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总算是舒爽了许多。
“太子驾到！”
门外传来禀告声。
“蔚锦玉，我可告诉你，今天可不比得你平日里。八弟摆宴定然是有诸多大臣及其亲眷在的，你若是再同往日……”
南璟烨一边走一边说着。
跨进寝殿的门槛，宫女撩起珠帘。
鸾九闻声回头，那长簪的挂珠随着动作幅摆，折射着莹润的光亮。那用霜白色的料子绲边的衣襟衬得那颈项愈加秀颀。
整个人仿若一朵出水芙蓉，娴静而清丽。
男人呆呆地望着鸾九，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了？可是这样穿着不妥？”鸾九心中疑惑，虽然她是换了那桂嬷嬷挑的衣裙，但也是从礼服的衣物中选的百褶裙。
“没。”南璟烨连忙摆手，然后静静地凝视了鸾九好一会儿，眉目间多了几分柔意，“你这般……很好！”
从前的蔚锦玉偏好那艳丽色，不管作甚，去哪儿都是摆足了排场。
虽说作为太子妃的身份在那儿，不可有失，可蔚锦玉几乎回回都是敷张扬厉，以至于喧宾夺主，叫东宫得罪了不少人。
见惯了她那艳俗的大红大紫，如今一套清爽的行头，倒是叫人瞧着顺眼了许多。
甚至——让他觉着，当真有几分倾城色来。
南璟烨原本就是担心这回蔚锦玉又穿得太招摇，所以提前过来的。
如今看来，他是多虑了。
“那如无不妥，可是现在就启程？”鸾九问。
南璟烨微微颔首，目光从那未合上的妆奁盒上一扫而过，忽然改变主意，“等一下。”
男人上前，抖了抖衣袖，探出手，从那妆奁盒中取出一支白玉凤纹钗，上前在鸾九跟前站定。
足尖相抵，鸾九下意识地后退。
“别动。”男人一手搂住她的腰，将她固定在怀里。
低头，神情认真专注地将那支白玉凤纹钗插入发髻中。
“如此，便四角俱全了。”男人满意地唇角上扬。
垂眸，目光撞上那一双清透的眸子，唇角的弧度凝固。
那插钗还没完全收回的手，复而上抬，虚捧着女子的侧脸。
呼吸渐紊。
男人凝视着那一双水眸，仿若落入了不可自拔的漩涡。
头缓缓地下垂，薄唇也缓缓地下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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