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希月已经到了屠夫家里，距离集市不足一公里的地方，那一条街居住的人，大部分都在集市上摆摊的摊贩。
也算是这个时代独有的商人。
房子却不是好房子，而是普通的平房，旁边用一些茅草搭建起来的可能是猪圈什么的。
其实县城跟乡下比较起来，也不见得更繁华，或许是因为这里已经属于县城的边缘地带。
“我娘就在这里。”屠夫哥哥将众人带到其中一间房子，左边是猪圈，右边是柴房，隔着一段，才是另一栋房子，上头有晒衣服，显然里面有住人。
还没有进去呢，在外面已经闻到尿骚味，就连梁希月已经习惯了村里的卫生条件的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司徒枫直接就是嚷嚷起来：“这味道，这里莫不是茅厕吧。”
屠夫弟弟略微有些不满：“若不是我娘晕了，哪会有这么难闻的味道。”
梁希月没有接触过昏迷的病人，自然不知道昏迷中的病人会不会大小失禁，就说这味道一点都不像是一两天才形成的。
众人也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踏入房间门。
床板上躺着一个人，连被子都没有盖上，现在已经入秋的天气，不盖被子还是会凉的，更不要说，这是一个昏迷的病人。
黄郎中毕竟是郎中，心中慈悲，见状直接就骂了一句：“简直是混账。”
屠夫哥哥一步上前，在房间里面转悠了一圈之后，找到一床很薄的被子，刚给躺着的老人给盖上，就听到外面骂骂咧咧的一个声音由远而近。
“这老不死的东西，这样都冻不死吗？冻不死那就饿死，活着都是浪费粮食。”
说到这里，那人已经走到了跟前。
一看到房内居然多了那么多人，立即换上了笑脸：“怎么这么多人到家里来做客，你们兄弟也不说一声。”
梁希月看到这人长得丰韵，身上的衣服料子不错，就是一双眼睛是倒三角，配上她的脸型，给人此人很刻薄的印象。
她张罗着给大家找凳子，可是这屋子就只有一张凳子，还是缺了一个脚的。
司徒枫根本待不住，不耐烦的摆手：“黄郎中，赶紧给这人看看什么毛病。”
其实不用他说，黄郎中已经给人把脉，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眉头越发的皱得厉害，最后放下手的时候，看着梁希月摇了摇头。
也就是说，此人命不久矣。
“可是吃了菜干？”司徒枫依旧惦记着这个事情。
胖婶见到躺在床上的老妇人，再加上黄郎中的动作，她眼底泛着水光，倒没有再说自己是冤枉这件事情。
梁希月很不习惯胖婶的安静，这不是她的风格。
不是她的东西尚且闹腾的厉害，嗓门大的吓人，如今这件事关系很大，真的确定她卖的菜干会吃死人，那结果肯定是要吃板子的，不但如此，还有牢狱之灾，她反而如此安静？
事有反常必有妖。
就在梁希月琢磨胖婶的时候，那妇人哇的一下哭出来，哀嚎着：“娘啊，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将我们丢下了，你不过是吃了一些菜干，我都跟你说了，你想吃菜干我给你上山去采，不要买不三不四的人卖的，你偏不相信，现在弄成这样，你让我们几个怎么活得下去啊。”
显然，这女人这两兄弟其中一个人的媳妇，她的意思也是如此，老妇人是吃了菜干才会昏迷不醒的。
别的不说，就光是她说自己失去了老妇人之后活不下去，就有很多水分，方才嘀咕着骂老不死的，在场的各位都听见了的。
梁希月无法继续忍下去，这人心真黑：“大婶，哭了那么久都没有眼泪，你累不累啊？你说你娘是吃了菜干才昏迷的，如今我们带了郎中，有什么话，你等郎中说完再说。”
黄郎中叹息：“老妇人的身子弱的厉害，怕是不能久矣。”
“娘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啊。”这一次嚎叫的屠夫弟弟。
梁希月皱眉，黄郎中却更快的怒斥：“荒唐，我话都没有说话，你们就嚎上了，你们可知，这老妇人并不是吃了菜干里的干草才昏迷的，而是她腹中空空，怕是饥饿多时，饿晕的。”
众人一听就傻眼。
如今太平年间，人人都能吃饱肚子，还有人会因为饥饿晕倒？
梁希月默默地说了一句：“之前我分明听那两位大哥说，家中米粮充足，还顿顿有肉。”
“原来真的是如此。”胖婶冷笑一声。
梁希月闻言，诧异的看了过去，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胖婶刚才的语气，好像早就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很愤怒莫不是为了那老妇人受的苦？
“你不要恶人先告状啊，明明就是你卖我们的娘的菜干里面有毒草。”老妇人的媳妇指着胖婶骂骂咧咧的，到最后还喊着要胖婶还她娘云云。
胖婶的目光从床上的老妇人的身上收回来，落在老妇人媳妇的身上：“你娘花了多少银子从我这里买的菜干，你可知道？”
“自然是知道的，你卖的菜干是一文一把，大家都知道。”
胖婶却反驳：“你错了，我卖给你娘的菜干，没有收过钱，只因为她说了一句，儿子不给吃的，她要饿死。”
胖婶对自己的儿子很好，对孙子更是溺爱，反过来，那两个小子对她也很好，因此她无法理解，居然有儿子要不给自己老娘饭吃。
一开始她不相信，第一次没有给人家菜干，而第二次，她看到这老妇人捡地上的菜叶子吃，生的就这么嚼吧嚼吧吞进去。
屠夫兄弟急忙否认：“我们才没有不给我娘吃饭，分明就是你，骗了我娘的银子，还要害我娘的命。”
双方开始各执一词。
梁希月其实已经有点相信胖婶说的话，毕竟这个胖婶不是恶人，想想看，瘸子爹穷成什么样子，都可以从她的手中借到蛋，还是十个，胖婶的心地真的不坏。
再配合上老人家没有被子盖，床板没有垫被褥，房间内没有其他家具，更加没有炭盆这样的东西，由此可见，这老人家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