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乌拿过季桃的瓶子,喃喃自语着走了。
留在原地的小金乌便跟季桃解释道:“季姑娘,你不要放在心上。大金乌曾受过魔祖恩惠,一万年前,道祖化身天道,魔祖下落不明,有人说魔祖已经湮灭,也有人说魔祖在大荒的某个角落里沉睡了。大金乌这一万年来,一直关注魔祖的消息,所以才会对你那样。”
“原来如此。”季桃听罢,便说道,“神将你放心吧,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我来汤谷,是来找杨婵姐姐的。”
“嗯。”小金乌说道,“那让表妹带你去她的房间说话吧。这边请。”
杨婵带着季桃去了房间,呦呦和白白两个跑去找扶桑树玩了。季桃这才有空看清楚值日神殿的模样。这值日神殿漂浮于汤谷之上,笼罩于永世不灭的明光下。神殿外有一株数万年寿数的扶桑树,这扶桑树根茎虬结于水地,树上枝繁叶茂,直入云霄。杨婵住的房间就在小金乌隔壁,推开窗户就能看到扶桑树。
“杨婵姐姐,我瞧着,金乌神将对您是真的好。”
杨婵拉着季桃到软塌坐下,听了她这话,也是道:“表哥是除了我二哥之外,对我最好的亲人了。”
季桃又说:“杨婵姐姐,你怎么看待那刘彦昌?”
杨婵知道她来就是为了说刘彦昌的事情,叹了一声,对季桃说:“我心里何尝不知那刘公子是个好色之徒,只是,小桃儿,我活了一千多年了,从未有男子这样热烈直接地赞美我,仰慕我。”
她又垂下头,说,“我拿你当我无话不说的好姐妹,我心里有些话,一直想跟你说。我娘是天上的神女,玉帝的亲妹妹,我父亲虽是个凡人,可他待我娘却是极好的。我哥哥如今也是天庭亲封的二郎显圣真君,他娶了嫂嫂,如今也是和和美美的。我心里,一直渴望有个家,一个像哥哥嫂嫂那样,属于我自己的小家。表哥说我动了凡心……有时候我真的想做一个平凡的女子,这样就不必忍受永无止境的寂寞,受这天规戒律的束缚。小桃儿,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季桃早就觉得自己的这个好姐妹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是非对错却不好说。
三界之中,有无数的生灵挤破脑袋踏上那条不归路,只为成仙成佛。
然而成仙成佛之后呢?要忍受的是永生永世的寂寞,兴许一百年,一千年,甚至一万年。
杨婵的母亲是神女,所以她生来就是神仙,但她的内心却是渴望爱情的,这与天规戒律相悖。
“我觉得,杨婵姐姐你没有错。”季桃说道,“可是天规戒律也不是全错的。如果神仙和凡人在一起,神仙必然会动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凡人,扰乱轮回因果,甚至让凡人长生不死。如此一来,会有许多用心险恶的凡人去勾引神仙,也有无数的神仙会插手凡间的事情。这对别的人是不公平的。”
杨婵微微一愣,说道:“小桃儿你说的的确有理。”
“不过我不明白的是,天规戒律为何也不容神仙和神仙相恋?”季桃托着腮,道,“你想啊,神仙永生不死,又不能找个伴儿,这该多寂寞啊?玉帝自己还有那么多的儿子女儿呢,却不允许别的神仙结婚生子。不过想来也是,天上的男神仙大多都冷冰冰的,估计也没有哪个女仙会喜欢他们。”
杨婵捂着脸,说道:“好丫头,玉帝和神仙也是你编排的?”
季桃吐了吐舌头,又拉过杨婵的手,说:“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却要跟杨婵姐姐你说。”季桃将跟着刘彦昌的事情对杨婵说了,末了说道,“杨婵姐姐,咱们先不说神仙谈情说爱对不对,只那刘彦昌绝非良人。”
杨婵脸色微微一变,随后竟笑了:“我可真糊涂。”
“这也不能怪你。你虽说做了一千多年的神仙,可哪里遇见过这样孟浪的人?往日里,众人只会对杨婵姐姐尊敬有加,你自然也想不到会有人胆大包天的欺辱你。”季桃说道,“按着凡间的规矩,寻常男女,十三四岁便能定亲,十五六岁就能成亲了。更何况,那没碰过女人的男子是说不出那样挑逗人的话的。姐姐,你看金乌神将,他要是碰一下女孩子的手,估计都会脸红,只是,他皮肤太暗,脸红了估计也看不出来……”
说到这里,季桃陷入了沉思——为什么师父碰她的时候从来不会脸红呢?难道是因为脸上猴毛太多看不出来?还是因为……她不是母猴子?!
杨婵却是红了脸,娇嗔了季桃一句:“你怎么越说越没正形了!”
“人家哪里说错了吗?不然姐姐你去碰一下金乌神将的手,再问问他有没有脸红?”
“你……你这坏丫头……”杨婵气的俯身过去扰她痒痒,季桃便在软塌上打着滚,告饶道:“好姐姐我错了,你快饶了我罢,我再也不敢了……”
如此,两人打闹了一番,心里关于刘彦昌的那些不快也都烟消云散了。
既然关于刘彦昌的事情已经跟杨婵说了,季桃也要离开了,说道:“师父让我早去早回,但我离开已有两日了,我怕师父担心,这便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们。”
当下,季桃和众人辞了行,那杨婵让白白回灌江口与哥嫂说一声消息,免得他二人担心。小金乌则与杨婵道了歉,说是前些日子鲁莽了,陪同杨婵一道儿去了花果山看望孙悟空的猴子猴孙们,自不提。
却说季桃一路往西赶去,倒是在半途上遇见了孙悟空,原来孙悟空见季桃久不回来,感知她往大荒去了,处理了路上的遭遇,便来寻她了。季桃将圣母庙的事情,简略地和孙悟空提了几句,又问:“师父,师公这一路上都还好吧?”
孙悟空说:“我们两日前途经黑风山,夜宿观音院,谁知那寺院主持是个贪财的,强留师父的宝贝袈裟。后来那袈裟阴差阳错,叫一只黑熊精偷了去。所幸拿回了袈裟,那黑熊精也被观音要去看守后院了。”
季桃说道:“师公肯定吓坏了。”
孙悟空嘿嘿笑了一声,说:“可不?这袈裟是观音所赐,你那师叔烧毁了明珠,险些叫玉帝杀了,若是丢了袈裟,可不得论个好歹?”
“师父,那我们赶紧回去吧,免得再出事端。”
“那你拉着我,上我筋斗云来,片刻就能回了。”
师徒二人很快就找到了唐三藏和敖烈。见到季桃,唐三藏问她:“徒孙,怎么去了这么多日?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季桃便将圣母庙的事情简略说了说。
一众四人继续往西而去。
在荒郊野岭又行了四五日,终于见到了一处庄园。季桃在前方探路,好半晌才见到一个皂衣小厮,因上前问路:“这位小哥,敢问此间是甚么地方?”
那小厮乍一看到一个美貌女子,惊艳地回了礼,说:“此处是乌斯藏国界之地,名唤高老庄。只因庄里半数人家都高,故而以此为名。看小娘子装束,却不像是我们这里的人,不知从何而来?怎么孤身一人在此?”
季桃说道:“我是随我师父和师公往西天取经去的。路过贵宝地,想借宿一宿。”
小厮叹气道:“小娘子,原本你们倒是可以随我去主家借宿,只是,我家正遭了妖怪,这不主家派我去寻高僧道士抓拿那妖怪吗?恐怕我家不能招待你们了。倒是别的人家,可以去问问。”
季桃听了,好奇道:“小哥,不知你主家遇到什么事情了?我师公便是从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圣僧。只要他一念经,保管甚么妖怪都能降服了。还有我那师父,更是神通广大,号齐天大圣的。你有什么难处,只管与我说来。”
那小厮看季桃貌美,她说什么便信什么,也不管她的装束像不像尼姑。当下将家里的情况说了,原是他主家没有儿子,只有三个女儿,两个大女儿都已经嫁给了本地人,便想给小女儿招个赘婿,好看家护院,照顾两老。三年前,他们招了一个黑脸汉子,虽吃的多,但也十分能干,只是后来容貌竟总是变化,却哪里是什么汉子,原是个妖怪。家中亲戚都不愿和他们来往,旁人背后更是说他老高家招了个妖怪做女婿,流言蜚语甚是难听。老高家有意让女儿和离,那妖怪不肯,将高家女儿高翠兰关在院子里,不许她见家人,他每晚前来同眠,白日又化作黑烟离去,如今高翠兰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已有大半年了。小厮原先去请的和尚道士都是不济的脓包,压根收不了那妖怪,今日高老爷才又派他出来请人。
季桃听了,便与小厮说,自己回去回禀师父师公,让小厮等她片刻。
待折返回去,季桃按着云头,将小厮的话与孙悟空他们说了。
孙悟空笑道:“这老高家不厚道啊,这妖怪又不曾害他们,还给他们家挣出了一份家业,左右都已经和他女儿做了夫妻,却还请人降服他。”
季桃坐在云头上,说:“师父,听小哥说,这妖怪长的甚丑,高小姐也不爱他勒,他将高小姐关起来,逼她做夫妻,又不让她和父母家人见面,才不是甚么好妖怪。”
唐三藏叹了一口气:“世人就是看外表,却不知美有美的难处,丑也有丑的好处。”
长的像他这么帅气,也是有许多烦恼的。
季桃闻言,掩唇笑了:“师公看来颇有心得。”
那孙悟空摸了摸下巴,又说:“既如徒儿所言,这妖怪也算是强迫民女了,待我老孙拿了他,以解高小姐之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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