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站到最前方,面对一众学子,惺忪睡眼睁了睁,再打了个哈欠:“第一场考试题目!”
底下学子一个个立马神情专注,齐齐躬身行礼,屋内鸦雀无声,只余外头风吹窗户吱呀作响。
唐元:“……”
这么认真做什么?吓的他这个刚睡醒的一不小心又忘了刚刚编好的题。
他视线扫了一圈,抬手挠了挠脑袋,看到那三幅画,懂了,雄厚声音带着你们赶紧忙活去的意味响起:“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回你们的客栈,民宿,把你们的全部的钱还有能卖钱的都拿过来!”
一众人等着题目,然后好赶紧下笔的,闻言齐齐困惑了下,相互看了看,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让他们拿钱?
“唐监院?”
唐元摆了摆手,懒得看他们在那犹豫不决,你看我,我看你:“赶紧的!你们赶紧拿来,我好公布题目,对了,越多越好!这关系到你们的成绩!”
话音落,满屋的学子立马撒腿往外跑,边跑边问出自己内心困惑:“为什么要拿钱啊!”
“不懂,不过让我们拿的越多越好,是不是跟算学有关啊?”
“所以,第一场是算数?”
“有可能,难怪画了铜钱!失策啊!”
“现在别管了,之前就听过这的入学试出题很奇葩,我们还是赶紧回去拿行礼,不是说跟我们成绩挂钩吗?”几人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加快脚下步伐。
季琼起身,瞥了眼自家穷酸相的跟班,再看了眼刚刚冲出去他所谓的兄长,嘴角抿了抿,同情了下,虽然他家也不合,但好歹他们不敢克扣他吃穿用度。
而这一对兄弟,那个锦衣华服,腰佩美玉,身躯高大,风流倜傥,这个瘦瘦小小,一副营养不良,衣衫素净就算了,看起来还是去年的。
他端起一副主子的模样:“等着,我去拿钱。”
商从安小嘴微张,小弟要给她钱?
季琼看到人因这么点东西就一脸感动的模样,恨铁不成钢,但,谁让他自己一气之下同意带他?
“我待会补点给你。”
他说完神色凝重的去拿自己和跟班的份,这是他头一次养人。
季瑞见人走了,才走到商从安身边,朝人拱了拱手,一脸忧愁:“我家兄长就是这样,还请公子恕罪。”
商从安:“嗯?”
季瑞见人没懂,咬了咬唇,一脸替兄长道歉般:“他向来盛气凌人惯了,将兄台当做跟班,辱了兄台尊严。”
商从安双眸微睁,她就说怎么小弟老是一副他才是老大的模样,原来是习惯跟自尊心作祟,她冲人点了点头,天之骄子被家人欺负,又没什么力量跟人斗,最后纡尊降贵的来求她帮忙。
好像有点可怜?
为了不辜负人的信任,身为老大,她得充实下自己,好给小弟最佳指引,她低头认真看书。
季瑞眉头轻蹙,他真的听懂了?
那为什么不生气?
还一副感动的模样?
“兄台?”
“没事,我懂了,我家小弟太不容易了,身为老大,我会多担待点的!”商从安翻了页书。
季瑞脑子懵了下,他有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兄台?”
“季兄,你这么好心做什么?人家可没把你当弟弟!”一旁跟着的人愤愤不平,连带着看商从安也不爽,“走,我们赶紧回去拿钱去!别理这种人!”
四周安静了,唐元揉着脖子,随手拖过一张椅子,坐了上去,再翘着二郎腿,欣赏外面风景,头一转,就看到角落一人还乖乖坐着看书,惊了下:“你怎么还在?”
商从安从书中拿出张刚刚那位妾室给的银票:“全部家当。”
唐元:“……”
好可怜。
“您别看现在少,学生新收的小弟打算资助学生!”商从安炫耀般的抬起骄傲的下巴,他的小弟虽然傲娇,但傲娇之下是一颗敏感脆弱还细心的心脏。
唐元笑笑不语,扒拉了下头发,继续躺在椅子上,哼着小曲。
反正他们钱怎么分配都跟他无关。
过了片刻,两个陪考学子带着大量宣纸过来,准备分发给一众考生,好让他们答题,一脚迈入,空空如也。
“嗯?走错了?”
唐元闻声睁眼,摆了摆手:“没,东西放下,再去给我买壶酒。”
两个学子手抖了下,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对吧?
“唐……唐监院……”一学子唇齿微颤,他应该没这么丧心病狂的折腾没入学的学生吧?
商从安竖起耳朵,她有种直觉,比如下面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秘密。
唐元掏了掏耳朵:“咋了?”
两人小脸微白:“您……该不会让他们种田去了吧?”
青山书院每到轮到这一位出题之时,总会先把你折腾到了无生意之后才开考。
唐元掏完耳朵,吹了吹小指:“瞎说什么,这个季节应该收麦,种啥田!”
两人:“……”
所以,他改题目了。
商从安:“???”
她看着自己的银票,又看了看那两学子手中的纸跟他们那一脸便秘的表情,她觉得她可能不该把银票交出去,可惜,刚刚太实诚,已经揭底了。
半个时辰后,一众学子陆陆续续回来,季琼掏出一叠银票外加一做工精美的钱袋子,下巴微抬:“分你一半。”
商从安接过季琼的钱,小弟就是太傲娇,帮老大的忙,还不好意思流露真情实感,非要一脸主子恩赐下人的模样,不过她是老大,她得体谅。
她默默就要将那钱藏进怀里,一只手横插过来,头一抬,正对上小弟不赞同的眼神。
季琼眉头一皱:“穷成这样?连考试要用的钱都不放过?”
商从安摇了摇头,认真道:“我只是觉得有问题。”
季琼不信,深深的看了眼人,然后拿回钱:“我替你一块交了。”
他念书二十载,遇过的先生无数,从来没见过会逗学生玩的,跟班见过的钱太少,突然遇到大钱,看样子是被迷的本末倒置。
商从安松手,小弟需要多碰几次壁,才能认识到老大的厉害。
“好了,现在,在钱和值钱物品上写上自己名字,再全部交上来!”唐元随意指了指身前一张桌。
“刷刷”的,一帮人赶忙磨墨,再在桌上铺好的宣纸上写上自己大名,顺带积极写上里面有多少钱,哪些东西卖了的话又能值多少,过分的连自己的裤衩都算了进去。
一旁原本协助监考的两学子,看着一帮人兴奋的在本该写策论的纸上,写下自己大名,默默扭头不去看,他们难道都不奇怪吗?
那么大一张纸,就用来写名字跟物品值的价格?
还有,他们是不是该提醒下他们,每人纸张那是有定额的,要是现在写个名字就用完,回头可能没纸考试了。
有人写好,哗啦一下扯下一小片纸,迅速上交,抢了个头筹,得了唐元几个赞赏眼神。
这样一来,下面立马有人加快步伐,一个个争先恐后撕纸上交,有的撕太急,直接撕破了半张纸。
两陪考学子:“……”
纸啊,省点用!
唐元满意的瞄了眼桌前堆积如山的钱袋子,笑看着一群人:“身上还有钱没?”
一群老实孩子齐声着:“无。”
“那就好!”唐元起身,笑的像只老狐狸,“现在过了正午,那就明天正午前,按弄到钱的多少,确定得分。”
底下静了片刻,一双双纯净的眼呆呆的望着人。
唐元扭了个头看向外面:“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脸皮薄。”
底下人傻了般的继续望着他。
唐元顶着一堆视线,撑不住了,叹了口气:“算了,简单点,给个提示,那就是无论你用什么方法,只要有钱,即可得分,不过低于五文钱的,一律淘汰。”
一大帮人终于反应过来,一个个双眸大睁,唇齿微颤,这一个把他们钱财掏空后,再让他们出去赚钱?
“唐监院,我们是来求学的,不是来赚钱的!”有人发出异议,视线若有若无的直往商从安他们这一角落扫,带着愤怒跟不屑,突然让他们赚钱,唯一的可能就是因为开放了商人科举的政策!
唐元眼眸淡淡扫过出头的人,笑着:“不干?”
“是!”
“觉得屈辱?”
“是!”
唐元坐回椅子,长长外袍披在肩上,下摆拖地,他靠在椅背,嘴角勾着,明明在笑,偏偏感受不到一点温度。
“诺,大门在那,你可以直接离开。”
此话一出,满屋学子惊了下,他们向来是走到哪被人捧到哪,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对待过?
“怎么?不习惯?”人一手撑着下巴,眸中带着讽意,“那我现在附赠你们一课,那就是永远别觉得自己厉害,因为将来你们还会隔三差五被人轻视,可能还视为蝼蚁。”
一群人底下轻颤,不说话,咬了咬唇。
“好了,不参加的赶紧滚,参加的赶紧出去弄钱,得分是按你们拿到的钱来计。”
商从安看向一旁彻底傻掉的小弟,摇了摇头,再拽了拽。
“琼,别吓呆了,有我在!”
季琼咬了咬唇,难得听话的跟着人走了出去。原来这世上真有坑人的!
两个时辰后,吕航来提醒人可以收卷了,就见两同窗双目无神的看着窗外:“你们这么快就收卷了?”
吕航估摸了下时间,他应该是提前一柱香到才对。
两人回头,嘴角微抽:“总监院为什么要让唐监院主考?”
“嗯?什么意思?又出意外了?”吕航惊悚着。
“嗯……”两人生无可恋般的点了点头。
“所以,人呢?他给淘汰光了?”吕航懵着。
“没……”
吕航松了口气。
“但,他改题目了。”
吕航:“……”
“他说他忘题目了。”
几人:“……”
他是直接忘看题目,还直接忘带了吧!
“重点是他忘带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那两学子崩溃着,跟他们说了,他们也好去拿啊!就这么自作主张的改题了!
“所以,他把题目改成什么了?”吕航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
“他让他们赚钱去了!说,谁一天之内赚的钱多,分就高!!!”两人头疼着,全是从小开始念书的,哪会真的赚钱?就算去卖字画,可这是青山书院脚下,那些村民对字画的眼见高着。
而且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能干什么?
估计那帮考生还没想到,那就是一天一夜,他们的饭是没着落的!要么活生生饿一天,要么花钱买!
也就是说一天之内,估计能尝尽人生百态,而且,回来的时候,肯定要写策论,不少人纸都没了一半了!
吕航扶了下额,转身跑回书院,雅致小屋内,正午阳光照进,屋内的人一手执笔,偶有眉头微蹙,一派静好。
“监院。”吕航一脸为难的进去,拱手行礼。
季琛正在核算书院开销,闻言:“说。”
“唐监院又改题目了。”
季琛笔尖一顿,又继续执笔,似乎是意料之中:“算了,随他。”
“可……”
“他自己能圆回来的。”季琛道。
“但他说了句,无论什么方法,只要拿到钱就可。”
季琛眼皮立马跳了下,某个没下限的身影脑海中晃了圈,他轻咬了下牙:“我们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