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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家仆人到客栈报了信,李藏便令暗探将昨夜绑在马房那个男子重新绑绑紧,又带了几个婢女,向公堂而去。
半路上恰与急匆匆赶路的范大少爷顺路,想来范大少爷是得知了家中出事,心急火燎。
“抓住他。”
李藏轻担心范大少爷太过着急伤了心,于是轻飘飘三个字,便有暗探出手,助范大少爷寻个清凉处冷静冷静。
待李藏赶到公堂,堂上依旧乱作一团。
适才范夫人被冰流指控昨夜□□,范博宏震惊之下,终于开口,不住地问爹娘,这是不是真的?
然而爹娘此时都无暇解答他的疑问,范夫人霎时失去了理智,伸出双手便要撕扯冰流。
冰流轻巧的避开,却又听见范敬安怒道:“我竟不知这是哪门子的客人,金陵城里的少夫人,不在家相夫教子,倒要来我们镇上,做个长舌妇,插手管人家的闲事么?!”
他又转向堂外,挥舞双臂,陈词道:“诸位父老乡亲如今看着,这一个州府下来的捕头,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联合起来要做什么?!搞臭我范敬安的名声么?不!他们是要搞臭我们水车镇的名声!我范家如今蒙冤,倘若今日你们不觉悟,将来连生计都要受名声影响,到时候你们还有处去哭么?”
镇长说话,还是挺有煽动力的,尤其是将杀人案与全镇今后的生计挂钩后,不少镇民也嘀咕起来。
石殷来之前,镇上哪里出过什么凶案?范镇长兢兢业业,几十年来没有大的过错,一心带着镇子致富,如今不过是死了一个不洁净的女人,还有一个来历不明的婴儿,为了给他们讨回公道,而献祭了整个镇子的饭碗,值得么?
围观者中,唯有一个女子皱眉,为冰流辩解道:“齐少夫人才不是坏人!她是镇上的客人,被卷入这些事情已经很倒霉了!她只是被捕头唤来的证人,哪里会陷害镇长?”
是金大强的儿媳林氏,她向来同情夏嫣儿,如今才能义愤发声。
冰流一瞬不瞬的看着范敬安,语气冷漠而坚定,“若你家的闲事是杀人,那我便先是证人,才是金陵城里的少夫人。”
“若做长舌妇能为受害的女子伸冤,那么在场的女子人人皆可唇枪舌剑,镇长与夫人早已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你!”范夫人遍体生寒,这个女人究竟是何来历?她也是见过些世面的,那些富贵之家中,哪怕是掌事的主母,也没有这般令人生畏的杀人目光……
手臂被重重一扯,范夫人才回过神来,听见儿子凄声问道:“娘!你们究竟做了什么?!”
她做了什么?她做了什么!?范夫人瞥了爱子一眼,眼神里写满了轻蔑。
他还是个孩子,他懂得什么?自己一心为他,他又有何资格问出这样的问题?
范博宏追问不断,始终不曾得到母亲的回答。
沈捕头也不指望凭范博宏来问出什么,当下便用力将那块临时用作惊堂木的镇纸拍向了桌案。
“肃静!肃静!”待众人俱沉默下来,沈捕头才向冰流问道,“少夫人,你且说前日夜里究竟目击了什么?”
冰流转过身子,面向沈捕头道:“前日白天,我按照约定前往夏家,从夏姑娘手中买走了所有的竹篮。当时夏姑娘待我也十分冷淡,我未曾久留,可回到客栈,夜里暴雨如注之时,我思前想后,总觉得夏姑娘刚刚失去亲人,独自一人留在家中,恐怕会想不开,于是待雨歇后,便带了家中几个婢女小厮,再次去了夏家。”
冰流瞥了范夫人一眼,缓缓道:“谁知到了夏家,便正好瞧见有个魁梧凶悍的蒙面男子,正持刀对昏睡的夏姑娘,要下杀手。”
堂外又是一片喧闹,“不会吧?咱们镇上,有人敢杀人么?”
“范夫人平日里看着,也不像是会□□的人啊……”
范夫人怒骂,“你信口胡说!就算有人要杀夏嫣儿,又怎知是我指使的?夏嫣儿的尸首又在哪呢?有人证物证吗?”
可巧,她话音刚落,一个被五花大绑的邋遢男子便被从门外一脚踹了进来,滚到了范夫人身前。
“你……?!”
四个家丁两两分立,将堂外人群生生分开了一条道路。
悠然自得的齐公子刚刚活动过腿脚,终于摇头晃脑的未经传唤便走入堂内。
“那晚虽然去得晚些,但帮官府抓个杀人犯,这点力气我家还是出得的。”
那被绑着的大汉听了这男子说话,浑身一颤,反射般的艰难挪动被绑缚的身躯,不住向沈捕头叩首。
“大人饶命!范老爷饶命!夫人饶命!少爷饶命!”
沈捕头一时未曾想好,是应先管一管这堂而皇之登上公堂的人,还是先问一问这被绑着的又是谁,便已经听见围观者又起议论。
“这人……不是牛二么?”
“是他,从前他在我手下做过短工,却偷走了不少银钱!”
“他也在我家偷过钱,被捉了,还将我家管事打折了手呢!”
“我还以为这烂人早逃得远远的了,想不到他还回来?!”
“这样的渣滓,恐怕也只有杀人越货的买卖能找他了吧?难道真是范家雇他杀人灭口……”
牛二虽还未受审,可四面八方的议论已经几乎将之定罪。范博宏今日接连受了许多触动,如今全身颤抖,已近强弩之末。
他这等念书的少爷,与牛二这样的底层人不会有什么交情,可他却又分明记得,四五日前,曾经在自家后院中见过这可疑的人影。
可能如今显露的证据还不确凿,审问也还未结束,范家身为镇中望族,还有很多机会翻身反转,可范博宏自己心里已经清楚得很。他一直强忍着心头煎熬,缄默不,都是因为体恤父母一片爱子之心,可如今他终于想通,一切皆由他而起,也该由他终结。
“沈捕头,你的猜测没错,孩子的父亲是我,雇凶杀害她灭口的,也是我。”他手臂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几乎连话音都抖得不行。
曾经镇上那个奋进求学的青年,挺直的脊梁就此弯折,再也不能复原。
“宏儿!你住口!”
“娘……已经,可以了。”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又悉数投向了范博宏。
沈捕头伸手一请,示意他说出自己的故事。
可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一切的龌龊污秽,都被摊在了阳光之下,他多想再用胸中文墨再好好修饰一番措辞,如今也不能了。
“从前夏师傅再世时,夏嫣儿时常去学堂给她爷爷送饭,我们便是在那时熟识的。两年前,师傅故去了,嫣儿家过得便很艰难。我时常偷偷送些银钱给她,不过她总是拒绝。我知道我们之间是天差地别,我本不该这般缠着她,可情之所起,我们两情相悦,想不到……只那一次,便已经有了孩子。”
“嫣儿有了身孕后,我其实是开心的。我不怕母亲知道了会责怪我,赶忙告知了她,希望可以尽快给嫣儿一个名分,母亲也答应了。可嫣儿有孕后,性情古怪起来,执拗不愿入我家门,父亲也只好时常资助,给她父亲出些药费以做补偿,还承诺将来要将那孩子接入范家教养。”
“直到孩子出世,嫣儿都不愿再见我。我一直等着她回心转意,与孩子一同来我身边生活,却不想就在十一日前,得到了孩子失踪的消息。人人都知道水车镇上有个魔头,专偷年幼的孩子,我们范家虽是望族,却也没有强大到能与之抗衡的地步。我和父母无可奈何,只能暗自悲痛。更意外的是,隔了一日,嫣儿重病的父亲也去世了。”
“可镇中向来丢的都是女婴,我心中有些疑虑,便派人暗中探查,愈发怀疑是夏嫣儿亲手杀了我们的孩子。想到她如此狠心,又恨我至深,我又担心以后若我求学赶考取得了功名,她会将我们的事情说出来毁了我的名誉,于是……便决心雇凶杀了她。”
范博宏说完,颓然跪在了地上,伸出双手道:“一切皆是我的过错,请捕头抓我复命罢。”
沈捕头沉默了片刻,便已经发觉不对,问道:“你说你早就怀疑是夏嫣儿杀子,可方才在夏家看到孩子尸体时,为何你颇为震惊的口中一直念着,不可能?!”
“因为他在说谎。”
一个跟随李藏而来的婢子,此时终于抬起头来,摘下了面前的薄纱。
众人认出了那个姑娘,那双绝望的眸子,单薄的身形,清秀的面孔,镇上不少人都记得。
竟然是夏嫣儿!
范夫人面色煞白,看了看牛二,又看向夏嫣儿,“你、你不是死了?!她杀了我的孙子,她也是杀人凶手!你们为何不抓这个贱女人!”
冰流走至夏嫣儿身边,手掌轻轻覆在她肩膀上,希望可以给她传递一些力量。“我前日深夜去夏家时,牛二还未到来行凶,幸好,我接夏姑娘去了客栈,终究让蛰伏在夏家的家丁抓住了这个杀手。”
范博宏回头一望,速速唤了声“嫣儿”,想要起身,却已经被府吏按得严实。
夏嫣儿一眼都未曾看过他,便转身望向沈捕头,平静的陈述。
“范博宏在为了包庇他的父母说谎。我同他,根本就不是什么两情相悦。”
范夫人想要抢白,夏嫣儿抢先一步,瞪她一眼,沉声道:“范夫人一定想说是我勾引了你的宝贝儿子?那便更错了。”
“事实便是,是范博宏强暴了我。”
真相是如此不堪,为了让自己的声音不再颤抖,她的拇指指甲都已经陷入了自己的皮肉中。
冰流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怕,说出来,他们便要被了结了。”